只是进去这么一小会儿，笼花想不到是什么，让她的主子整个人，忽的变得这般萎靡了。

　　想着玉滦毕竟是冰璃馆里的自己人，并不算司璃音进屋前叮嘱中的“其他人”，笼花便不再硬着要说此事。

　　她点点头，不发一言，只扶着司璃音，慢慢朝冰璃馆走了回去。

　　真是冷啊。司璃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是她熟悉的温度。

　　这样的温存，司璃音本以为昨晚的不欢而散之后，万俟凛这几日都不会来了。

　　她睁大眼睛，借着月光看着他的轮廓。

　　坚毅，勇敢。

　　“我做了个噩梦。”

　　司璃音轻轻道。

　　万俟凛看着她，淡淡说道：“阿音，那只是梦。”

　　司璃音心中觉得怅然，大抵是梦醒之后的后遗症，摇头说道：“梦里黑黢黢的，有人拿弓箭对着我，我却不知道那是谁。明里放箭的伤了我身边的人，暗里放箭的，却连无关的人也不放过。”

　　万俟凛皱眉。

　　“这是梦吗？”司璃音追问道：“如果这只是梦，可是为什么那些伤心，会这么逼真呢？”

　　万俟凛张张嘴，似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宽慰地说道：“阿音，有我在。”

　　司璃音像是这阵才完全醒过来似的，后知后觉地问着万俟凛：“你怎么过来了？”

　　万俟凛伸手，替司璃音理了理额间因为冷汗而浸湿的碎发，说道：“我听他们说，你这几日，情绪都不是很好。”

　　司璃音默不作声。

　　万俟凛继续说道：“阿音，你现在有了身孕，大悲大喜，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我自然希望你为我诞下一个子嗣，但我更希望你自己身体康健。”

　　司璃音别过头，闭上眼。

　　“谢谢你，你走吧。”

　　万俟凛苦笑不得：“怎么，又闹脾气了？”

　　司璃音只好睁开眼，说道：“我没有闹脾气。只是你这么忙，还是快去休息吧。”

　　万俟凛犹豫了一下，却脱靴，身子靠着司璃音睡了下来。

　　“马上四更天了，”万俟凛说道：“每次来看你，也算是忙里偷闲，但却是心安理得的忙里偷闲了。”

　　“所幸没什么时间去休息，就在你这儿睡一会儿。”万俟凛解释道。

　　他磁性的声音响在司璃音耳边，司璃音心跳得极快，他们两个好像从来没有以这么放松的姿势在一起睡过。

　　但是司璃音却动手推了推万俟凛，说道：“你也知道马上四更天了，你是监国，过一会儿便要入宫去主持早朝了，可不能睡了。”

　　万俟凛却一把握住了司璃音的手，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地说着：“怎么，只教我一个人这么累么？我就要偷个懒，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司璃音在心里偷偷笑着，难得看见万俟凛这么孩子气的模样。她正要再说，耳边却已传来万俟凛有力而匀速的呼吸声。

　　司璃音偏头看去，原来只这么一会儿，万俟凛竟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扭过头，便不再说话。

　　司璃音知道，狂风骤雨之前，这样的平静有多么难得。虽然她今天是又悲伤又难过，此刻，她却只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司璃音缓缓闭上眼。无论忧虑与否，风雨都会来，何不眼下平静一些，并非认命，只是情急之下对心爱之人的妥协。

　　司璃音醒过来的时候，万俟凛居然还没有离开，正坐在桌前，悠悠喝着茶。

　　见着司璃音醒了，万俟凛才说道：“怎么我睡过去，你也不叫醒我？”

　　司璃音笑着，说道：“不是王爷自己要我不要叫的嘛，再说，我也是要睡觉的啊。”

　　万俟凛仿佛早料到司璃音会是这样的回答，便无奈地摇头。

　　司璃音故作讶然状：“难道王爷没有来得及入宫去早朝？”

　　万俟凛偏头，看了她一会儿，过了半晌，才说道：“今日，没有早朝。”

　　“只有‘晚朝’。”万俟凛悠悠地说着。

　　司璃音听见“晚朝”这两个字，乐坏了，像是做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翻个身，披着毯子坐起来，开心地笑着。

　　万俟凛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中忽然觉得一暖。他以前看司璃音，只觉得是绝色的妩媚和欲望；可如今再看，万俟凛更觉得司璃音是可人的明媚和愉悦了。

　　他低低说道：“以前在书上读到‘从此君王不早朝’，只觉得荒谬。如今自己体会到，才发现是另一派滋味。”

　　眼见司璃音是彻底醒了，万俟凛也起身。

　　“现在，我得去主持‘晚朝’了。”

　　司璃音明白万俟凛的性子：若是他打定主意，便已是谁也动摇不得。

　　她便并不劝万俟凛留下来，再来享受这难得的清闲了。

　　她点头，说道：“婢妾恭送王爷。”

　　万俟凛却走过来，用床上另一床被子将司璃音包裹得像粽子似的，说道：“愈到年关，天便越冷，你保护好身子。”

　　司璃音看着自己此时造型，觉得有些好笑。但一抬头看见万俟凛认真的神情，她便也认真地点点头。

　　“还有，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万俟凛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说道：“你记得要叫我夫君，也不可再自称‘婢妾’了。”

　　司璃音没想到万俟凛会说这个。

　　“夫君？”她扬眉，却又狡猾地一笑，说道：“王爷，还是等您处理了您那三宫六院再说吧。”

　　司璃音这样说，万俟凛居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思索起来。

　　“现在还不是好时机，等一切过去了，我会让那些女人都离开。”

　　万俟凛说道。

　　万俟凛就在司璃音惊讶的神情中离开了冰璃馆。

　　司璃音想了一会儿，自己却披着单衣先下了床。

　　“小姐！”

　　笼花现在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开始见万俟凛在屋里便不进来，万俟凛一走，她立刻进屋伺候，却看见单薄的司璃音，便急呼着。

　　“小姐，现在外面这么冷，你这样出去要冻坏的。”

　　“唔。”司璃音略为思索了一下，才说道：“我不出去。这屋里炭火烧得旺，冷不着。”

　　“是吗？”虽是这么说，笼花却还是有些担心，又看见司璃音寻寻觅觅的神情，忙问道：“小姐，你要找什么？”

　　“纸，笔。”司璃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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