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璃音托腮想了一会儿，再道：“静观其变。”

　　白温初眉毛一抖。

　　司璃音淡淡道：“只能这样了，不是么？捉贼要拿脏，我倒想看看她一个婢女能闹出个什么样的好戏。”

　　这下换白温初默然不应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应，因为再如何提议，司璃音心里已有自己的主意――除非他先把自己说服，否则永远无法说服司璃音。

　　司璃音早上起来时，精神有些不济。

　　穿戴好之后，笼花扶她去了王府里的祠堂。

　　去皇陵的哭礼可免，但人前人后每日的烧香祭祀却不能少。否则被有心人知道，只会连带着将万俟凛也骂做“狂妄”。

　　司璃音倒是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嚼舌根，她只是觉得听见的时候挺吵。

　　司璃音接过笼花递过来的三根香，嘴里念念有词，对着墙上楚帝正襟危坐的画像拜了拜。

　　司璃音其实嘴里什么都没说。不过是既然会有人刻意在看，那她也乐得提前表演一番。

　　会是谁在看着？那些躲在暗处，贼眉鼠眼，躲躲藏藏的人，暗地里有计划着什么？

　　“走吧。”司璃音起身离开毡团。

　　笼花急忙上前扶住她。两人慢慢走出了祠堂。

　　呼啸的冷风刮在脸上，司璃音昏昏的头脑终于被这冷风给拍醒了。她意识到这是有别于昨日天晴时的大风。

　　司璃音被这番猛烈刺骨的大风吹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清醒的头脑又犯了迷糊。

　　“小姐！”

　　“你怎么了！”

　　迷迷糊糊有人拍着自己的脸。司璃音幽幽转转回神过来，瞳孔之前便是笼花一张焦灼万分的脸。

　　“小姐……啊，小姐！你醒啦！”

　　“嗯。”司璃音缓缓应着。

　　“此处风大，小姐我们还是先回祠堂避一会儿吧！”笼花担忧着说道。

　　司璃音勉强恢复了一些神志，摇头便道：“这是刮风，比不得下雨冰雹，这可不是一会儿便停的。也没有避一会儿的说法。”

　　“可是。”笼花咬着唇：“奴婢不是怕您……”

　　“怕？”司璃音言语里恢复了全部冷静，说道：“有什么好怕的。赶紧回去，暖暖和和才不必再怕。”

　　笼花豁然开朗，扶着司璃音便走。

　　“小姐说得对呀。”

　　“尽快回到冰璃馆便不会再冷了。”

　　司璃音神色淡淡。

　　冰璃馆在王府的位置算得上偏僻，所以由祠堂回冰璃馆的路，七临八拐，临了一处接近王府大院的院墙，一墙之外，便是热闹喧嚣的街市。

　　此时已是巳时，然天色虽不算早，却阴沉得接近下午酉时的天色了。

　　司璃音听见一声奇怪的惨叫。

　　在霭霭的天色里，透过冷意穿风而来。

　　笼花本是扶着司璃音，见其步子停了，自己便也停下。

　　见着司璃音眸子疑惑的神色，笼花便急急说道。

　　“小姐，方才那是猪的叫声。”

　　“猪叫？”司璃音收了疑惑的神情，轻笑了一声。

　　“怎么，王府愈来愈不济了么？到底是王府周围，怎的还会有猪的叫声？岂不是有辱视听？”

　　“是快到新年，附近的人家按惯例该杀年猪了。”笼花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才继续道：“今天正巧已是二十九了。正是杀年猪最好的时候。”

　　“新年”这两个字却比笼花这段话中所说的任何字眼更戳中司璃音的心。

　　“要过年了么？”司璃音静静道。

　　“是啊。”一提过年，笼花便是兴高采烈，“小姐，又马上要过一年了呢。”

　　笼花想了想，又亲热地拉住司璃音的手臂，小声地说道：“小姐，今年虽然王府里不会过新年。当我们悄悄的，在冰璃馆过年吧。”

　　司璃音皱眉：“如今岂不是国丧，哪能张灯结彩……”

　　笼花急忙摇头：“不是的。不张灯结彩。小姐，只要我们悄悄的，闷在冰璃馆里，不教别人发现了。也能过个好年。”

　　司璃音其实不赞同，她心里也觉得，没有这般劳神费力的必要。

　　“算了吧。”司璃音便道。

　　“小姐。”笼花撒起娇来乞求着司璃音，又道：“这可是您来王府后的第一个新年，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吧。”

　　“就当是讨个好彩头。”笼花撺掇着司璃音。

　　“而且，”笼花说着说着竟还有了些委屈，她说道：“小姐，府里别的院子都过节的。不能教新年那天就咱们院子空空落落、冷冷清清的吧？”

　　司璃音默然不应。

　　但央不住笼花那可怜的乞求眼神，司璃音轻叹了一声，道：“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笼花喜上眉梢。司璃音松口了，至少说明此事已有了回園的余地。

　　白温初细细捏着司璃音的脉搏，无华的人皮面具上的眉已深深皱起。

　　司璃音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她自己已是做足了准备的。

　　“如何？”司璃音平静地问道。

　　“夫人……如今日这般突如其来的昏厥，可是第一次？”白温初斟酌着问道。

　　司璃音仔细回想着，再道：“之前有一次。但比这次严重得多。那次……突如其来的心悸，便昏倒了几天，其间药石无医。最终是我自己躺在榻上，慢慢缓过来的。”

　　白温初缓缓说着：“夫人那次应是遇了什么心理上突如其来的打击？”

　　司璃音默然不应。

　　再见萧风，算不算是打击？

　　“可无论什么心理上的打击，或是刺激，”白温初深深看着司璃音，说道：“却能造成病痛，类似于昏厥这种。刺激只是导火索，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夫人您身体的羸弱。”

　　司璃音点头：“的确如此。我身体一向不好，你是知道的。”

　　“可今天，我不过受了一股冷风，迎面刮来并没有什么，我的意识却先一步在冷风里混沌了。”

　　司璃音紧紧看着正蹙着眉的白温初，慢慢说道：“你是医生。所以，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也必须告诉你：我怕死，非常怕。我不想哪天我糊里糊涂，因为受了一股寒风，便倒地不起了――我怎么有本事让风不吹，或者决定风往哪里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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