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凛的眉皱起来。

　　“可一路走来，我踩着多少的骨血，分明告诉我这不是梦。”

　　“王爷想要我这样一个打骨子就坏透的女人，究竟做什么？”

　　万俟凛被司璃音的泪愣住。

　　司璃音低下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一开始，我想做的，只是想帮助王爷罢了。”

　　万俟凛想起自己方才的梦，若说为梦，更确切应称之为回忆。

　　“王爷既已保我一命，”司璃音脸上浮现决绝的神情来，“倒不如，我继续遵从与王爷的约定。”

　　“我们，不如相互利用地更纯粹些。”

　　“你想说，过去的那些事，都算了？”万俟凛冷冷道。

　　万俟凛眼中星眸颤动，道：“白温初说你会逃走，果然。”

　　“当你觉得难以解决，便要逃走？”

　　万俟凛定定看着司璃音，说道：“本王竟让你觉得那么难以解决？”

　　“本王难道是个麻烦？”

　　司璃音摇头：“不……”

　　“你送我的丝帕，你给我传说的西域故事，如今都已成了麻烦？”万俟凛冰冷地笑着：“本王从未逼过你。可你却一直要逃。”

　　司璃音下意识想反驳，却无话可反驳。

　　她的确是随时都明哲保身，哪怕在王府里，可她不让所有事情牵扯到自己，对所有人的好意坏意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是为了逃走吗？

　　“我从未想过……”

　　“你当然从未想过，”万俟凛打断司璃音的话，说道：“是你的潜意识，一直在推开我。”

　　“你一直有自己的计划，对于自己、对于未来。”

　　万俟凛脸上浮现一丝怅然：“可是阿音，是不是我，从未在你的计划之中？”

　　司璃音摇头，手拂上微隆的小腹，看着万俟凛静静说道：“没有哪个女人，会舍弃自己孩子的父亲。”

　　司璃音继续道：“我没有计划，我活着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活着。在没有活够之前，我都要活着。”

　　“也许我的计划里没有王爷，可是我这一生，注定要与王爷纠缠了。”

　　看着司璃音此时一番凄然的模样，万俟凛也不是滋味。纵使他苦苦相逼，可司璃音终究只会听从她自己的想法。

　　为了孩子，就算是为了孩子……万俟凛看着司璃音的眉眼，心中暗暗说道：哪怕你是为了孩子，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又有什么受不得？

　　万俟凛伸出手，擦了擦司璃音腮边的两行清泪，慢慢才道：“那……孩子的母亲，你可还会……”

　　你可还会逃？不是逃离我的身边，而是逃离我的真心？

　　“若果真如此，我惟愿你平日多开心一些，哪怕是骗我。”

　　司璃音笑着摇头：“我怎会骗你？”

　　“如今，我要很快乐。”

　　为大行皇帝安排的七日哭礼过后，各地的藩王开始陆续启程回到各自的封地。

　　唯京中的皇族都要哭礼满三个月。

　　五王府继续笼罩在一片丧衣惨淡的悲戚氛围中。

　　主子们普遍性的嗓子干哑，因为哭礼上做戏做得太用力。

　　司璃音照例没有去皇陵，她安坐在自己的椅上，手中抱着温暖的手炉，眼睛却目不转睛看着房内繁忙的杂役――“董游”。

　　白温初早就感受到有道目光一直萦绕在他身上，打他进这个门开始。

　　然而白温初只做不觉，仍是卖力地做着自己身为杂役的事情。

　　司璃音并不急着开口，在白温初自己先出声之前。

　　两人目光未交集，实则已经暗暗对峙了几个几个回合。

　　白温初目光触及到桌上的时候，脸色有微微的一变。

　　桌上浅色的汤碗里，褐色的药汤已放凉再无一丝热气。

　　“夫人没有喝药？”白温初诧异问道。

　　司璃音眼神落到桌上的汤碗上，静静点头。

　　“为何？”白温初停了一瞬，问道：“可是夫人不相信我？”

　　司璃音轻轻摇头：“不过今日不太想喝药。你不也说，此药药效见缓。一日不喝，也应是没事的。”

　　司璃音清淡的语气，仿佛真的那么笃定。

　　白温初便笑道：“夫人心态很好，康复也会是迟早的事情。”

　　白温初上前几步，将桌上的药碗拿在手上，说道：“可每日的日例汤药是决不能落下，我这就去为夫人重新煎一副。”

　　司璃音静静看着白温初。

　　“不必……”

　　白温初定定道：“本是不必，但我已应承王爷，好好看护夫人。”

　　司璃音便轻笑：“你若是再煎，我今日也不会再喝。”

　　白温初只得将药碗重新放在桌上，无奈地看着司璃音。

　　“夫人是想教训我吗？”

　　“哦？”

　　司璃音扬眉，语气平淡：“你做错了什么，我会想要教训你？”

　　白温初静静看着司璃音，目光里有许多司璃音读不懂的东西。他叹口气，道：“既然夫人并不想教训我，那不妨跟我去个地方。”

　　这下换司璃音眉目间有不解：“什么地方？”

　　白温初静静道：“夫人去了，便自会知道。”

　　天气正好，阳光透过晨间的雾，打在司璃音厚厚的冬衣上。

　　面前被分化成大大小小的药田，药田繁多却不显种类杂乱。饶是冬日，草药特有的暗香，静静飘到司璃音的鼻前。

　　司璃音神色略有震惊，因为看着眼前谁会想得到，这是早些时候还一番颓圮的畅春园呢？

　　倒是焕然一新的……畅春药园……

　　司璃音还记得以前的畅春园，不是冬天的畅春园：花团锦簇，四季如春。那时畅春园里有勤劳而神秘的花匠，这个花匠双目失明，脸上分毫无华，却能种出世上最美的鲜花。

　　这个花匠名叫云栖。

　　云中游龙栖，遨于九天之上。

　　最终栖于云中的游龙，并非双目失明的花匠，而是昔日凐灭的皇子。

　　双目失明的云栖走了，畅春园变得荒废。

　　而眼前的白温初，是舍得这么用心打理畅春园的第二人。

　　“是你？”司璃音偏过头，看着身旁的白温初，问道。

　　阳光下，白温初的脸上浮现点点温润的笑意：“我有私心。”

　　他看向司璃音，道：

　　“初想用这片药田来向夫人赔罪，不知夫人可否原谅初不合时宜的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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