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徒弟哪有那么简单！她本硕博连读一读就是八年，又工作了好几年，做了无数台手术，才能云淡风轻地站在这里跟他们说，脂肪瘤割多少都不成问题。
这要给她一个中医大夫，她不还得从基础医学教起，给他解释什么叫脂肪蛋白质，什么叫动脉静脉，什么叫组织细胞……
对方接受能力好就算了，若是接受不了，把她教的东西当异端学说，想要诛杀她，为人间除害怎么办？
而且有这时间，她能打多少猎，制多少药，卖多少钱？绝对比那三百两银子要多！
真要传播医学，那就搞个院校，正儿八经地传授全套知识，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这种封建思想，就要带个学徒指导对方做手术，这么麻烦的事情她可不干。
“抱歉，这事我没法答应，不是我藏私，而是要带出这么个徒弟，起码要十年八年，我不可能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在您一个病人身上，您要是想做手术，就别在意什么男女之别，在意的话就别做了，反正这瘤子长在身上也就是难看了点，没有太大危害。”
这话把宋云山爷孙都惊到了。
带个徒弟要十年八年？她自己看上去也就十岁出头吧，难道她从娘胎里生下来就开始学医了？还是她天纵奇才，别人要花几年学的东西，她几个月就能学完了？
“你不是说切掉就可以了吗？切个瘤子要学这么久？”宋灏然疑惑道。
“你以为这是切菜做饭吗，没经过专业训练，你连什么是脂肪，什么是肌肉都分不清楚，皮肤一经切开，血就会流出来，鲜血淋漓的样子就能把人看晕，何况还要找出脂肪瘤，将它剥离，再缝合切口，像脖子这种位置，一个不慎就会切到大动脉，人就没了。还有麻醉和感染问题……”
姜丽华一通话下来，宋云山和宋灏然明白做个手术有多难了，虽然听上去很简单，但没有足够经验，根本没法下刀，而这种经验，不是找个人随便学两天就能学会的。
宋灏然听到“鲜血淋漓”这个词的时候就有点发晕，他从小就晕血，先前姜丽华一个血字都没提到，只说割了就好，他没多想，还打算自己上阵，现在脸都白了。
这个小姑娘年纪看上去还不到他的一半，怎么就这么勇敢呢，说到割脖子都面不改色。
宋云山想做手术，又放不开礼仪规矩，犹豫了大半天，也下不了决心。
姜丽华茶水喝够了，眼看这三百两看得见摸不着，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催促道：“我一个小姑娘都不在意这个，你们好歹比我年纪大，见过不少世面，怎么就这么迂腐呢，我问你们，假如有个男的被狼咬断腿，我不给他做手术他就会死，你们是不是也不让我救他？”
“我怎么记得那句完整的话是‘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授之以手，权也’，嫂子溺水了小叔子也不能见死不救，事急从权对不对？”
这话把宋云山爷孙说得有点惭愧，他们好像确实有点迂，其实以前的礼仪规矩也没有这么严苛，但殷朝开朝以来，礼教约束就越来越多，以至于他们习以为常，觉得不这么做就是大逆不道。
实际上，一件事是不是符合礼数，不应该是看出发点的吗？大夫为了救人而接触病患，和流氓为了调戏而接近妇人，完全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不然像这小姑娘说的，她能救人却出于礼法而不动手，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这就是值得称赞的事情吗？
宋云山想了想，不好意思道：“那就拜托姜大夫了。”
“不客气，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姜丽华一不小心就说了真心话。
宋云山：“……”
宋灏然失笑，“你放心，诊金我会按悬赏给的。”
随后，姜丽华就说了器具的事情，宋灏然让她把图画下来，标上尺寸，他会找工匠打造，姜丽华拿到纸笔刚要落笔，景戎夺了过去：“你来说，我来画。”
想到自己的渣画技，姜丽华尴尬地笑了笑，找景戎说的做了。
打造手术器具需要时间，今天肯定做不了手术，宋灏然得知他们住在山里，离县城比较远，自己又没有车子，就提出让人送他们回去，被姜丽华婉拒了。
“不用了，我们还要去酒楼卖点东西，到时候会租辆车回去，不用麻烦你们了。”
宋灏然顺口问了句：“卖什么？”
“辣椒酱。”
和柳掌柜一样，宋灏然也对闻所未闻的辣椒酱感到好奇，姜丽华便卖了一坛给他，本来要送的，但宋灏然坚决要付钱，她只好意思一下收了他一两银子。
这辣椒酱她打算卖五两银子一坛的，毕竟山里的辣椒已经被她摘完了，今年就这么多，留了几坛给食堂做菜，其余都在这里了。
五两银子不算便宜了，一般的馆子肯定买不起，姜丽华的目标是大酒楼，她跟宋灏然顺便打听了一下县里有几个大酒楼，分别在哪条街上，便和景戎找了过去。
银凤酒楼是离衙门最近的，他们头一个找上，刚跟伙计说完来意，站在大堂柜台前面等掌柜过来，大门口便涌进来一行人，为首那人恰是进城时碰到的韩天琦。
姜丽华暗道糟糕，忙拉着景戎转过身子，谁知道韩天琦眼睛利索，这短短功夫已经发现他们的身影，当堂叫了起来：“他奶奶的，你们酒楼是想关门了吗，这么肮脏的人都放进来。”
掌柜刚从二楼下来便听到这一句，茫然道：“韩少爷，您说的是谁？”
韩天琦往姜丽华这边一指：“这两个，你知道她们得了什么病吗？说出来我保证你们酒楼今天就关门。”
景戎平静地看了姜丽华一眼。
姜丽华扶额，这可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就碰上这个恶霸了，这下别说卖辣椒酱了，掌柜怕是连话都不会跟他们说。
不等掌柜赶人，她就和景戎往酒楼大门走，韩天琦身边那一伙人散了个干净，他自己却双手环胸站在大门中央，一副拦路的模样。
“韩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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