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还有你吗？”姜丽华不假思索道。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景戎的心湖，层层涟漪扩散开来，让他感觉心房微微颤抖，酥麻感传遍全身，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处。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信赖他，这么放心地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里，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重要，如此不可或缺，身上仿佛因此长出一副坚硬的羽翼，从此再大的风再大的雨都无所畏惧。

　　因为有人就站在他的羽翼之下，等着他保护。

　　不就是一座青楼，三十二个妓子吗，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是千军万马他都见过，也不过如此。

　　那些人要真敢对她不利，杀了就是，他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她要救人尽管去救，其他的事，交给他就好。

　　“好，这就掉头。”

　　姜丽华发现眼前这家伙刚才明明生气得不行，一眨眼就成了个斗志昂扬的战士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赶着驴车往城门口去，旁人看了，估计还以为他要攻城呢。

　　都说女人善变，她觉得男人也挺善变的，看景戎就知道了。

　　百花楼之前是昌明县数一数二的青楼，龙虎帮那些匪徒整天惦记的便是干一大票然后来百花楼逍遥快活，这一条街布满了青楼，都是夜晚营业，白天休息的，自从花柳病传开之后，几乎家家关门闭户，街上一个人都看不到。

　　驴车经过的时候，姜丽华倒是留意到，有两三个小院子的门半开着，有人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动静，一对上她的视线，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这就是我们楼了，您先坐一下，我上去把她们都喊下来，就在大堂里看病可好？”红玉小心翼翼道，“还是让她们站楼上？”

　　“都下来吧，不直接接触是不会感染的。”

　　“好好，我这就去。”

　　红玉迫不及待地上楼喊人，楼下时不时能听到她催促的声音：“快点，神医在等着呢，你还想不想活下去了，不下去你就是烂死在这里，也没人理你……”

　　等这三十多个姑娘从楼上下来，姜丽华发现她们跟红玉一样，都带着幂篱，不由得失笑：“把幂篱都摘了吧，不然看不清你们的脸色。”

　　有人娇嗔道：“我就说了嘛，戴幂篱是多余的，红玉你非要我们戴，被人家嫌弃了吧。”

　　“你就话多！”红玉叱责了句，把自己头上的幂篱解了下来。

　　姜丽华看着这一张张年轻漂亮的面孔，哪怕脸上的红斑也遮盖不住的风采，心里感慨不已，不愧是声名远扬的百花楼啊，这里的姑娘果然一等一的好看。

　　不过，她瞄了眼景戎，嗯，最好看的还是他。

　　不止她发现这个事实，那些姑娘也都发现了，惊讶道：“哎呀，这位小哥哥长得可真俊，让我倒贴钱陪睡我都愿意！”

　　景戎脸上跟泼了墨水似的，黑得要命，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姜丽华旁边，对她们的调戏无动于衷，她们自知有病，没有上前缠他，让姜丽华感觉有点遗憾。

　　她想知道这家伙会怎么应对这么多姑娘的投怀送抱呢。

　　“你们自己排一下序，轮流坐到我对面来，我一个个看，若是觉得不方便的，可以找个房间单独看。”姜丽华招呼道。

　　立刻有人嬉笑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给你看光都没关系，你别嫉妒我们比你圆润丰满就好。”

　　姜丽华：“……”

　　楼里的姑娘果然很奔放。

　　她忽然有点后悔让景戎跟过来了，这家伙还是个纯情少年呢，让他跟着有种祸害祖国花朵的感觉啊。

　　“那个，要不你到门外等我？”她对景戎道。

　　“休想。”景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姜丽华唯有约束这些姑娘：“大家说话文雅一点，不然我这小心脏可承受不了。”

　　红玉也帮忙教训了几句，这些人总算安静下来，等着候诊。

　　第一个接受诊断的是红玉，她的发病程度算是最轻的，其他人的情况糟得多，有的眼睛、骨头都出现炎症，腿脚多处溃疡，让人触目惊心。

　　她随身带着脉案，把所有人的诊断记录都写下来，一一开了方子，叮嘱她们及时买药来煎。

　　又补充道：“这些药只能缓解病情，根治的话需要一项新药，这个药不好制作，而且比较耗时，我没把握制出来，所以不能保证治好你们的病。”

　　“不过在制药期间，每隔七天我会过来看一次你们，尽量让你们的病情稳定下来，你们要做好接受长期治疗的准备。”

　　这些姑娘纷纷点头：“红玉都跟我们说了，我们明白的。”

　　在她和景戎离开之前，红玉捧了个檀木盒子下来，感激道：“谢谢您过来给我们看病，这是我们准备的酬金，请您收下。”

　　姜丽华摇头：“你们留着吧，买药吃饭都是要花钱的，而且你们最好招几个护卫，有人忌讳你们有病，也有人丧心病狂，不管不顾的，你们不要因为生病就破罐子破摔，生命是很宝贵的。”

　　这些姑娘的眼里瞬间就盈满了泪水，自从掉进火坑，她们就过一天算一天，早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来这里的人都是寻乐子的，她们不过是个玩意儿，被人玩坏了草席一卷就扔乱葬岗去了，连个坟都不会有。

　　从古至今，就没听说有人得了花柳病还能好的，她们知道自己得病那一刻心就死了，天天在楼里醉生梦死。

　　也就红玉不甘心，非要出去找大夫，还把人给带回来了，说是连县太爷都治好了的小神医，非要她们接受治疗她们才下楼。

　　其实心里都不大相信自己还有未来，只想着等病情恶化了，就上吊自杀好了，反正也没人在意。

　　没想到她们刚才嘻嘻哈哈的，却被这小姑娘都看透了，一句话就道出她们的心思，还劝她们珍惜性命。

　　一条烂命而已，有什么好珍惜的，这世上又没人在意她们的生死，她们很想这么调笑，但看到姜丽华认真的眼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真的希望她们好起来。

　　“嗯，我们会振作起来的。”一个姑娘抽了抽鼻子，替她们所有人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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