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都是欢欣鼓舞的气氛，真是比过年还高兴呢，只差放几个爆竹来庆祝了。

　　我正要笑眯眯的去恭喜表姐，顺便再揶揄她几句，却只听周嬷嬷尖声叫起来，“良娣！杨良娣！醒醒！”

　　我猛然回过头，却只见表姐身子软倒，口鼻都向外涌出血来。周嬷嬷拉不住她，她软软的身子顺着椅子滑到了地毯上。

　　两个丫鬟当即吓了一跳，立时冲上前去，帮着周嬷嬷去搀扶表姐。

　　我也忙上前掐她人中，摸她脉门，“先把她抬去榻上平躺着。”

　　两个丫鬟与周嬷嬷一道，将表姐平放在了榻上。

　　“刚刚小姐给表小姐行完针，她看起来脸色好多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绿萝话没说完，被玲珑狠狠的踩了一下脚。

　　我回过头看绿萝的时候，玲珑已经用眼神警告过她了。

　　绿萝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她知道要闭紧嘴，不敢再多说。

　　惊鸿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表姐身上打了个转，他不着急出去，只是抱着肩膀，去了外间，坐在离里间最远的椅子上。

　　我拿出金针，没有再给表姐行针理脉，只是针刺了她手上，臂上几个急救的穴位。

　　她刺痛之下，幽幽转醒的时候，我就收起了金针。

　　“表姐还好么？”我垂眸微笑看她。

　　表姐怔怔的看着我，她一双美目里含了泪，但她一直咬着下唇，死命的忍着，不叫自己哭出来。

　　“你们都出去吧。”我摆摆手。

　　本是叫绿萝和玲珑出去，哪知道周嬷嬷也垂头走了，屏风里头，只剩下我和表姐两人。

　　“阿姐想哭，便哭吧……”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起先她还忍着，忍的眼睛鼻头都是通红通红的，整个人躺在哪里颤的像是将落的枯叶。却一直没哭出来。

　　我抚着她的肩头低声说了句，“阿姐真是命苦，你不喜欢他的时候，偏被挑到了他身边……你终于动了情，可他又……”

　　“呜呜……”表姐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她抱着我的腿，趴在我大腿一侧，她的泪把我的裙子都濡湿了一大片。

　　我一直轻抚着她的脊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我是个坏女人……”她哽咽说道，“阿瑜一定会笑话我吧……当初是我告诉你，我心有所属……你一直为了我们的事情冒险奔波……可如今，我却又……又变了心，我是个坏女人……”

　　她呜呜哭着，边哭边骂自己。哽咽的声音，听了真叫人于心不忍。

　　“阿姐！”我重重的唤了一声，打断她的哭诉，“我能理解你，天边的云再美，哪有身边的锦被温暖舒适？一个无望的人，哪有朝夕相处的感情来的深厚？”

　　我岂是特别能理解她的苦衷，她不是不专情，不是善变……只是在她嫁给太子哪一日，她心里就已经认定了，她和三皇子无望了。太子对她，不论是出于利用也好，出于欣赏也罢，总是有几分真情在的。太子人也不丑，还有几分倜傥，加之他地位的显赫，他流露温情的时候，怎可能不打动表姐的心呢？

　　表姐后来怀了他的孩子，就已经对我说过，她和三皇子没可能了。我明明看出来她对太子回心转意，却仍要一厢情愿的以为，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因为孩子才妥协了。

　　我那会儿还没有做母亲，肚子里没有孕育另外一个生命，我不会明白，一个女人愿意为了另一个男人承受十月怀胎的辛苦，愿意如同在鬼门关的里走一遭，经历生产之苦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那个男人看得比性命还重了。

　　“是我没有体谅到表姐的心情……你没错，也不要自责了，很多的事情，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那就只能学着接受。”我缓缓的说道。

　　表姐原本在哭，听我说了这话，她突然不哭了，抹了抹眼泪，猛地抬头看我，“阿瑜？”

　　“嗯？怎么？”我也歪头看着她。

　　她吃力的扯了扯嘴角，“你变了……”

　　“啊？”我疑惑不解。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劝我的，你说人要去改变，要拼尽自己所能才不会遗憾。”她苦笑道，“现在的你，竟然也会说，没有能力改变，要学着接受这样的话了。”

　　哦，是么……我变了，是世事磨去了我身上的锐气，叫我没有了拼尽一切的勇气？还是我看了太多的变故，终于通透了，彻悟了？

　　我正茫然回顾。

　　表姐却忽然按着我的腿，坐直了身子，“天将大明，坊门也开了，宫里的事情也落定了……我回去吧。”

　　嗯？我还有些不能回神。

　　她却固执的说，“好歹杨家是我的娘家，我回杨家也好，去庄子上住着也好，总不能呆在这里……”她小声说，“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看起来很有些窘迫。

　　如果她还指望着和平阳王在一起，那她留在国师府也没什么话说。毕竟我师父乃是在最后关头支持了平阳王的，日后平阳王登基，我师父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国重臣。

　　到时候她摇身一变，换一个身份，从国师府送入宫中，简直天衣无缝。

　　可偏偏……世事难料，人心也无常。

　　“这个……表姐，外头这么乱，你身体又不好，何需这么着急呢！”我极力劝道。

　　表姐张了张嘴，忽听脚步声从外头进来，她忙又闭上嘴。

　　我回头一看，正对上惊鸿凌厉的目光。我朝他皱了皱眉，他这副表情，再吓坏了我表姐！

　　惊鸿还是不愿在旁人面前说话，他在木榻一旁的矮几上铺了笔墨，提笔写道，“不能让杨家人知道。”

　　他看了表姐一眼。

　　表姐狐疑的看着字，又看惊鸿的脸，“什么？”

　　我也没明白惊鸿的意思，“不能让杨家人知道？知道什么？表姐在这里吗？”

　　“是，杨良娣是大人悄悄接出宫来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活着，就连杨家人也不行。一旦消息走漏，杨良娣就会被人称为太子余孽，难逃厄运。即便给她洗清名声，说她乃是潜伏在太子身边……也会被人议论为叛徒。”惊鸿写的飞快，而后便搁下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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