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家休息一晚,隔日一早他们就赶着骡车进城摆摊。
少开张一日损失巨大,没人会同意这么做。
之后的日子里,哪怕竹排村有住处了,他们还是很少回去。依旧由刘自贵时不时跑一趟伺弄田地,锄草施肥、放水引渠。
秦楚楚凉凉地告诫他,收购竹签低调一些,风头太过恐会招惹麻烦事。
刘自贵的腰杆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挺直过,如今盖了新房子人人夸耀,他恨不能横着走路。
摆摆手混不在意:“那有什么,是老子给他们铜板,我还不能听几句感谢话了?”
“我只是提醒你,仰着头走路当心摔跟头。”秦楚楚冷哼一声。
这人就是需要时常敲打,否则就会飘得忘了自己是谁,若是失了分寸惹祸上身,最后还不是她们受连累。
不等刘自贵辩驳,她又道:“你最近去摊子上的次数较少,每次露面跟个大爷似的,神气什么?”
“我、我怎么就神气了?”
刘自贵听出来她要挑刺,两眼一瞪道:“我们的串串香那么受欢迎,有的一坐就是许久,忒不要脸了!”
他说的许久其实也并不很久,又不是存心来闹事的,谁吃完赖着不走呢?
秦楚楚双手环胸,面无表情道:“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赶客的行为,你尽管试试。”
“去去,你懂什么?”刘自贵撇撇嘴站起来,道:“让他们快些吃完,好腾出位置来啊!”
秦楚楚对他的脑回路也是服气,顾客就是上帝,这时代没有这句话,但生意人都知道,面带三分笑生意跑不掉。
就这蠢包,稍微有点起色就得意洋洋,还要往作死的道路上去。
“我倒是觉得你该腾出位置来了。”秦楚楚道。
做老板的催促客人快点吃完滚蛋,亏他做得出来。
刘自贵闻言一惊:“什么意思?这是你该说的吗!”
秦楚楚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好哇!我就知道你瞧不上我,”刘自贵勃然大怒,怀疑道:“是不是暗地里还撺掇二娘再次改嫁呢?”
秦楚楚挑挑眉,不知他从何处得知。改嫁倒是没有,离开他才是真的。
刘自贵自问自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前段时间二娘还同我说,让我别冷了你们的心,大家好好过日子。如今也不看看是谁不想过!”
“她说的?”秦楚楚有点意外,方二娘这闷葫芦嘴,居然也有替自己闺女说话的时候?
看来这段时间的改变不仅仅体现在她待客方面,心底的淡漠似乎也有所消融?
亦或者是因为物质条件变好了,她曾经说过‘活着就好’,现在有了活得很好的选项,被生活透支的她出现转变吧。
“老子拉扯你们长大,就这样报答我呢?”刘自贵指着她,叽里呱啦骂了一堆。
对于他唾沫横飞的‘泼汉’行为,秦楚楚翻个白眼:“少在那说些有的没的。”
“串串香的竞争者只会变多,不会变少,要怎么做不必我教你吧?”她丢下话,甩袖离开。
若刘自贵真是那种扶不起的阿斗,那她也懒得再管了,很抱歉耐心有限。
这一两个月,阳安城内串串香冒出好几家,对他们的生意虽说影响不是很大,但多多少少还是有。
虽说他们味道完胜别家,但不少人会贪图方便选择距离自己更近的摊子,巴巴的跑到上宾街,也要视心情和空闲时间而定。
从来只有质量和服务做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照刘自贵这么发展下去,不出三个月,客流量减半。
这人被秦楚楚敲打一顿,好歹还能消停一会儿。
如今气候渐渐转凉,农田里的禾苗开始结稻穗了,家家户户看得很紧。
刘自贵记得村里有人下过黑手,为了守住庄稼几乎日日住在竹排村,出现在摊上的机会大大减少。
他不来反而省事,出摊这些事方二娘和秦楚楚早就做惯了,还有悦嫂子在旁帮忙呢。
“每天都丢掉这么多竹签,当柴烧未免可惜了!”悦嫂子低声闲话。
方二娘点头认同,“确实浪费,只是若要回收利用,要开水滚洗、晾晒烘干,太麻烦了。”
做这一行本就琐碎多多,光是把食材串起来,都要几个人扎堆弄许久。
悦嫂子一想也是,笑道:“什么事都要有所取舍,这竹签当成柴烧,也不算浪费。”
方二娘脾气软,悦嫂子聪慧温和,两人说说笑笑很是不错。
摊子这会儿客流量不大,只有三个客人坐着吃东西,秦楚楚在一旁歇脚。
也亏得她给一家子的饭食里放过两次洗髓丹,几人身体都变好了,否则这么一天忙乱下来,腿脚该支撑不住了。
忽然,从街头那边传来一阵动静,行人往后退让,议论纷纷。
“怎么了?”有人问了一句。
“排查街道了!”
一个喊声传来,秦楚楚便见一队官差顺着两旁铺子摊位,挨个停顿,缓缓而来。
“排查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一个食客摇头道:“这几年兴的名目,为了罚钱呢,你们说话可得注意点。”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隔壁摊卖扇子的林大川前面,一个高大汉子粗声粗气的问他户籍之类问题,旁边站着个提笔疾书的人,似是在做记录。
后头跟的几个随手翻动扇子,见着喜欢的折扇明目张胆就往怀里塞。
秦楚楚眼皮一跳,连忙站起来:“娘亲,把你的钱罐子藏好。”
“啊?”方二娘尚有些愣愣的,连忙点头:“好,好。”
悦嫂子脸上的笑意不见了,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老百姓本就对官差心怀畏惧,加上这么多次征兵,拒绝的反抗的没少挨打,简直看见这群人就发憷。
方二娘看他们来者不善,赶紧把钱罐子藏好,他们这摊位流动大,每天经手的铜板不知几何,用罐子装着安全。
很快,隔壁林大川抹着额头的汗水被盘问完毕,那为首的汉子忽然发难。
“你一个农户,进城来做什么买卖?谁给你批准的!”
他一脚踹翻了木架子,各色扇子跌落一地。
跟着的几人同时动手,三两下就把他摊子砸了,林大川忙不迭的告饶:“我这小打小闹的,又不是开铺子……”
“话不说这么说,商籍的人头税翻倍,你家里几口人来着?”握着纸笔的男子嘿嘿道:“须得把这些年欠下的全数补上。”
“什、什么意思?”
林大川没听明白,呐呐的看着他们。
那高大汉子一伸手推了他两下,没好气道:“还有罚额,回去准备好银子,这两天自有人上门要钱!”
“摊子也不许摆了,今天得到的铜板呢?”一个官差翻找到一个小壶,拿在手中摇了摇:“全部没收!”
“这怎么行!”林大川连忙跳起来,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却被直接甩了出去。
高大汉子身上有佩刀的,这会儿亮出来满脸凶悍:“干什么?想扰乱我们公干?”
林大川摔了一跤,一仰头就看到白晃晃的刀刃,顿时吓得不敢吱声。
只那哭丧的脸,让人无端的同情他,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动作快得很,一转身就往秦楚楚这边过来了,
方二娘手足无措的站着,这群人跟土匪似的,满脸不善。
“这玩意儿可是很好卖呢~”那负责记录的人笑嘻嘻的,伸手就拿起串串放入嘴里。
“怎么,你光顾过他们生意?”高大个扭头问道。
他点点头:“来过,依我看这家也是农户进城做买卖。”
秦楚楚皱皱眉,她知道这种事是瞒不住的,便道:“确实是这样,你们意欲何为?”
“瞧瞧,都是娘子军呢!”高大个忽的就笑了起来。
悦嫂子是妇道人家,被看一眼就吓得要死,缩在方二娘身旁不说话。
秦楚楚只能自己站出来,笑道:“我们来自穷乡僻壤,不懂规矩,还望几位叔叔能好好说?”
这伙人就在三张桌子旁坐下了,毫不客气的吃着东西,笑道:“好说,我们哪能为难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呢?”
说是官差,却是一身流里流气,除去那套衣服,与土匪无异了。
秦楚楚挂着笑脸,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她们能怎么样,对方能好好说清事情便好。
拿笔的那人随手甩掉竹签,咂咂嘴道:“真是好吃,可惜了~农户不能做任何买卖,除非你们甘愿改成商籍。”
他这一句话,秦楚楚就大致明白了。
士农工商,人分四等,商人最是低贱,他们充满铜臭,被士族瞧不起。
商户的税也最重最多,除了人头税还有其它的,具体怎样秦楚楚并不了解。
而他说的改户籍,只能从高往低改,低等的想要往高改那是难于登天。
一般人都不会轻易进入商籍,除非祖辈迫不得已,这一代代传下来,只能是商人。
几个官差吃的很快,期间还不吝于夸奖,大概是诺兰香的味道太深入人心了。
吃饱了心情自然好,他们虽然无赖,但好歹态度不强横。
只是让秦楚楚几人把住处什么的交待清楚,一一登记在册,过两日就有人去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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