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东柳村的村民身份特殊，东柳村村长比西柳村村长还要尽职尽责。刘诚只大概说了下来意，村长便带领几名青壮年去找人了。

　　没多久，村长便领来了五个女人。

　　这五人一看见刘诚，吓得“扑通”一声全都跪了，竟异口同声道：“青天大老爷，我们是瞎说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李先生家出事了！”

　　这场景十分熟悉，莫名让林墨想起之前审问财主家下人的情形。

　　收敛住所有情绪，林墨不动声色道：“你们莫要害怕，刘捕头和我叫你们来，只是问问话，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且细细说来。倘若真的与你们无关，一会儿就让你们回去。”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名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女人硬着头皮道：“姑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好！”林墨点点头：“村长既然把你们五人带来，势必是你们五人传出李文修全家被灭门的消息。那么我想知道，第一个说起这话题的人，究竟是谁？”

　　五人沉默了一会儿，甲终于道：“是奴婢！但奴婢绝对没有说李先生全家死绝的话，更没说过，李先生就是杀人凶手。”

　　“你别急，你昨日是怎么说的？只管将原话告知我和刘捕头便是。”

　　“奴婢……奴婢……”甲吞吞吐吐道：“奴婢昨日送小主子去私塾上学，没瞧见李先生。到中午去给小主子送饭，小主子说，李先生还没有来。

　　想我们老爷是给李先生付过银子的，可李先生却无缘无故不来授课。

　　所以……所以奴婢就抱怨，说了句，家里又没死人，怎地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林墨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极其不好的感觉。

　　不由自主眯起眼睛，她再问：“你只说了这一句吗？可还有其他？”

　　“没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好吧！”林墨点点头：“那第二人是谁？”

　　“是我！”乙开口道。

　　“你说了什么？”

　　“我……我就是听见甲说的那句话，所以便顺口道，李先生长年累月不回家，指不定多少人记挂着他娘子。一家子老弱病残，若是被歹人盯上，只怕要被灭门。”

　　“还有吗？”

　　“没了！”

　　“下一个！”

　　丙看了林墨一眼，战战兢兢道：“我……我是听见乙的话之后，才说……才说，李先生不会就是那灭门的凶手吧？不然，他怎么大半日都不露面？

　　其他的话，我都是鹦鹉学舌，重复了乙的话。”

　　听到这里，林墨基本上已经全明白了。

　　但她有些不死心，又问剩下两个：“你们谁是接下来的那个？”

　　“是……是我！”丁道：“草民是听了丙的话，才说，李先生只怕畏罪潜逃了吧？

　　姑娘，我真的就说了这一句。而且，我说的极不肯定，还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其他的，我都是复述丙的话。”

　　“对对！”林墨尚未接嘴，戊便开口道：“我们就是瞎说的，只是顺嘴带了句话，谁也没想到会是真的，姑娘……”

　　“那你究竟说了什么？”

　　“我……我就是听见丁说李先生畏罪潜逃了，便告诉家人，李先生把全家都勒死后，畏罪潜逃了……”

　　“等等！”刘诚突然开口道：“你是怎知李文修把全家都勒死了？”

　　之前刘诚一直没说话，现在冷不丁骤然开口，又是用这种冷冰冰的语调，戊吓得尖叫一声，一下子就抱住了头。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青天大老爷，奴婢真的不知道！”

　　“你别吓她！”睨了刘诚一眼，林墨上前将戊亲手扶起来，尽可能缓和了声音问：“别怕！刘捕头就是有点急，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你且告诉我，你为何会说李文修把家人勒死了？而不是说他用刀把人捅死了呢？”

　　“因为……因为我家小主子经常说，李先生上课喜欢带着一根绳索。说……说李先生就把那根绳索，挂在他住所的屋檐之下。故，奴婢当时脑子一热，便直接想到了用绳子勒死。”

　　居然是这样。

　　即便林墨早就有了思想准备，知道她和刘诚可能会一无所获，也着实想不到所谓的走漏风声，居然是以讹传讹。

　　因为一名送学生上课的下人不小心的一句抱怨之言，便引发了整个东柳村的连锁海啸。

　　这难道又是巧合吗？

　　不，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绝对没有。

　　至此，林墨终于明白白懿轩为何给她留下那样一封书信了。

　　绕圈子！

　　没错，就是绕圈子！

　　从她和刘诚走进东柳村开始，他们遇到的所有问题，其实都在绕圈子。

　　首先，财主明明没有撒谎，却始终有所保留。而且，这种保留太过于明显，反倒像是故意让林墨和刘诚察觉到。可偏偏财主自己，却对此视而不见。

　　其次，财主莫名其妙地惧怕李文修，如同中邪。

　　再者，两名下人分明与财主串通一气，却没有撒谎。可同时，和财主一样，他们也毫无理由地有所保留。

　　第四，李文修在两个月前突然喜欢上黑色，偏偏财主在同一时间开始怕黑，并将后院风水最好的小院赏给李文修居住，而且，开始极力讨好李文修。

　　第五，伺候李文修的婆子说话前后矛盾，到处都是漏洞，但她却自说自话、煞有介事，和财主及那两名下人一样，似乎半点都感觉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

　　最后，在东柳村散布李文修杀人流言的始作俑者，竟像西柳村给李文修通风报信的肇事者一般，都是无辜的村民。而整个事件，竟是莫须有的以讹传讹，就如同一个屁，光听到了响声，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一个人的话漏洞百出，而他自己却感觉不到，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说的，全都是真话。

　　倘若一个人这般表现，也许是装的。但若人人都这样，只能说明，他们谁都没有撒谎。

　　所以，表面上看，林墨和刘诚发现了许多线索，而且每一条都有点匪夷所思，十分诱人。

　　但只要深究，就会发现，其实他们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

　　他们俩从来到东柳村的那一刻起，就始终在原地转圈子。

　　偏偏，不停地有新问题抛出来引诱着他们继续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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