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福急急道：“白兄现在的床榻和八仙桌都紧挨着东侧墙壁。”

　　“床榻靠墙那不很正常吗？”林墨满头雾水。

　　“怎么会正常？东侧这面墙壁的那头，就是隔壁西厢房。

　　而西厢房床榻和书桌紧挨着的，乃是西侧墙壁。

　　也就是说，如果拆掉这面东侧墙壁，白兄的床榻和八仙桌，就与隔壁西厢房的床榻和八仙桌紧紧合并着。”

　　“那又怎么样？中间不是有堵墙吗？”

　　“白兄还不懂吗？”一把抓住林墨的手臂，顾立福怒道：“你觉得，一堵墙能够挡得住厉鬼？

　　白兄，你乃是在和我堂弟的鬼魂同床共枕！”

　　这下林墨彻底听懂了。

　　与她居住的这间东厢房一墙之隔的，便是顾立辉生前居住的西厢房。

　　以前两个院子所有厢房的布局摆设都一样，所以床榻皆在一个方位，并不会隔墙紧挨着。

　　可是今日有人将她这间屋子的布局摆设修改了，以至于，如今她的床榻，正好与顾立辉生前睡觉的床榻合并在了一起，八仙桌也一样。

　　如果第一次走进东厢房时，林墨还为屋子里的摆设感到奇怪，现在她当真一点都不奇怪了。

　　因为，会做这种事情的，唯有一人，龙旭尧。

　　林墨几乎能肯定，是龙旭尧故意将床榻和八仙桌的位置重新摆放了。

　　当然，龙旭尧这么做压根不是龌龊地去想什么隔墙同床共枕，他是想近距离保护林墨。哪怕晚上睡觉，他都想竖起耳朵，保证能清晰听见林墨的呼吸，确定林墨的安全。

　　除此之外，林墨估计，龙旭尧大约在墙壁上也动了手脚。

　　也就是说，以后晚上龙旭尧根本无需跑来这屋子陪伴保护她。只要龙旭尧打开墙壁上的消息机关，就能随时观察林墨这边的动向，确保林墨的安全。

　　其实说起来，林墨倒觉得龙旭尧这法子挺好的。

　　因为这样很方便。

　　他二人晚上可以毫无阻碍地各自躺在床榻上讨论案情，还不会被钱多等人发现。又保险又隐秘，比龙旭尧之前提议的晚上悄悄过来陪她，不知安全多少倍。

　　只是，林墨也不得不承认，这法子有些奇葩，还十分荒唐。

　　问题是，明明三岁小儿都能想得通的简单事情，怎么就会被顾立福理解为与鬼魂同塌而眠的？

　　甩开顾立福的手，林墨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顾公子，我再和你说一遍，这世上没有鬼。

　　你堂弟只是失踪，究竟是不是遇害了尚未可知。

　　你胡乱猜测他被人杀死已然不对，现在又臆想他变成厉鬼来加害你，你……”

　　“我没有胡乱猜测，更没有臆想。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钱多的杀猪刀丢了！”

　　“杀猪刀？”眯起眼睛，林墨的声音冷下来：“你说钱公子有一把杀猪刀？

　　这里可是翰林宫学，别说杀猪刀，便是一把小匕首，大约都带不进来吧？

　　钱公子即便再有本事，如何藏得住一把杀猪刀？”

　　“嗤！”顾立福阴森森笑起来：“白兄何苦与我装傻呢？钱多是什么人？

　　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多肯花钱，别说一把杀猪刀，便是一间铁匠铺子，钱多也能弄进来。

　　而白兄你，若没见过那把杀猪刀，今日在学馆岂会将杀猪刀的外形和大小描述得如此详细？又怎么可能把钱多吓成那样？

　　虽说钱多没给我看过那把杀猪刀，但他瞒不了我。

　　我知道，他带那么大一把杀猪刀进来，就是想行凶杀人！

　　其实白兄，你一定也听到隔壁厉鬼用杀猪刀剁骨头的声音了吧？

　　所以，你午休时分，才会悄悄跑进隔壁院子里去查看，是不是？

　　你可有看见我堂弟顾立辉？

　　我跟你说，已经很多天了，我总是听见隔壁院子里有人在用杀猪刀剁骨头，若隐若现，却无休无止。

　　前几日，我实在忍不住，还专门爬到墙头想偷偷看一眼。

　　结果，我亲眼看见我堂弟了，他手里正拿着钱多丢失的那把杀猪刀。

　　刀上，全都是血，全都是血……”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顾立福开始打哆嗦。

　　他抖得非常厉害，仿佛得了伤寒症的病患。

　　“一定是钱多，是钱多用那把杀猪刀把我堂弟他们杀了。所以，我堂弟变成厉鬼，盗走了那把杀猪刀。

　　我堂弟回来了，他来报仇了。

　　他想杀死我，想杀死我……”

　　钱多之前挑衅时质问林墨为何要假冒夫子相助马宣，林墨便知自己今日的言行皆被有心人无意间窥探到了。

　　既已暴露，她便坦然接受。

　　所以顾立福说出自己午休时潜入隔壁院子的真相，林墨并不吃惊。

　　只要没发现龙旭尧，那就是道听途说，顾立福三人并未亲眼目睹，林墨怎样都能将这个谎圆过去。

　　故，瞧见顾立福被吓成这样，林墨有些可怜他，也有点内疚。

　　若不是案情开始有了点眉目，她倒不介意将真相和盘托出，郑重地跟顾立福说声抱歉。

　　但不知为何，林墨内心还有点期待。

　　她很想看看，如果顾立福知晓那个装神弄鬼，偷走钱多的杀猪刀，然后隔三差五跑去隔壁院子里将白萝卜切得如同剁肉骨头似的人，乃是江汉成的话，会怎样做？

　　另外，林墨还觉得十分奇怪。

　　就算顾立福偷窥到江汉成假扮作顾立辉的模样跑去隔壁切萝卜，第一个想到的，为何不是人为作祟，而非要坚信不疑地认定顾立辉的鬼魂回来了呢？

　　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惧怕鬼魂？

　　有心再继续问，顾立福却已站了起来。

　　林墨瞧他神态不对，不由问道：“顾公子，你……”

　　“白兄？你说，到底是人厉害，还是鬼厉害？”

　　“这世上没有鬼！”

　　“当然！”顾立福面色猛地大变。

　　就像一颗石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一粒粒鲜红诱人的果实，顾立福的表情也骤然裂开。

　　他的眼睛里散发出狼一般凶狠残忍的光芒，唇角极其夸张地裂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桀桀”笑起来。

　　“白兄，只要杀死厉鬼，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鬼魂作祟了啊！”

　　话毕，不等林墨反应过来，顾立福已扭头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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