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福离开许久，林墨才回过神来。
太可怕了！
方才顾立福那个表情实在太可怕了，简直比数月前林墨在富民县衙停尸房下的密室与王强对峙时，看见的王强还要可怕。
因为，顾立福的表情，让林墨觉得，自己被鬼上身了。
她有种强烈的错觉，顾立福，想要杀死她。
在最初猜透钱多的身世时，林墨一度将杀人嫌犯的重点放在钱多身上。
待午休时间与马宣接触过之后，她又觉得，严重仇富、内心无比压抑的马宣，更具备作案的嫌疑。
与龙旭尧一同在房梁上无意中偷窥到江汉成疯狂隐忍、人格分裂的行为时，林墨有种感觉，江汉成就是潜在的凶手。
可是现在，在与顾立福进行了这番莫名其妙、漏洞百出的谈话，亲耳听见顾立福说出“杀死厉鬼，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鬼魂作祟”的话之后，林墨却觉得，神志不清，已濒临崩溃的顾立福，更像一名变态杀手。
到底怎么回事儿？
明明是一起很简单的案子，明明用最笨的办法，只要将这四人全都抓起来严加审讯，再在两个小院中掘地三尺，所有的谜团就能水落石出。
却为何，让林墨隐约嗅出了更加浓郁的血腥和不安？
这还是第一次，林墨对于辨识凶手感到茫然。
第一次，不管看着谁，她都觉得像凶手。
难道，还真的如龙旭尧所说，顾立辉六人，是被钱多、顾立福、江汉成和马宣四人，联手杀害的？
脑子里有点乱，林墨揉揉太阳穴，索性和衣而卧，闭上眼睛躺在榻上慢慢回顾案情。
片刻，耳边突然听见“喀拉拉”的响声，就像是有只小老鼠，正在卖力地啃咬床板。
心头微暖，林墨无声地勾唇笑起来。
也不睁眼，她轻声问：“王爷这般行为，如同梁上君子，您都不怕被人当做采花大盗吗？”
“嗤……”果然，熟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眼下你我皆是男人，我还是夫子，如何做采花大盗？
难不成，别人还能误会我与学生有断袖之癖？”
这话简直了。
睁开眼睛，林墨循声瞧去。
果然，自己床头紧贴的墙壁上，被人开了个碗口大小的天窗，龙旭尧的大半张俊脸在小窗那一侧若隐若现。
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林墨讥讽道：“你怎么不干脆把这面墙都拆了啊？”
“倒是想拆来着，只可惜时间太短，我又并非泥瓦匠，生怕重新垒出的活动墙壁跟以前的不一样。
万一被这群刁钻狡猾的狼崽子窥出端倪，那就惨了，所以只能作罢！”
“你……”林墨登时无语。
“我原本是想过去保护你的，但你毕竟是个女儿家，这般深夜与我共处一室有损你的清誉。我想想，还是算了。
眼下这法子虽然荒唐了些，却很管用。
若是你在屋子里遇到什么危险，我直接透过这个小窗在墙上砸出个窟窿，冲过去救你便是。”
“在墙上砸个窟窿？”林墨惊讶。
“是呀！这墙壁当真不厚。我用匕首挖了一会会，便挖出这么个小窗。
倘若我借助小窗，加以十成掌风，估计能把整面墙壁一下子轰塌。
那般，救你岂不易如反掌？
不过墨儿你放心，平白无故我不会打开小窗偷窥你。
我想与你联系时，必会先叩响墙壁提示你。”
不等林墨接口，龙旭尧又问：“墨儿，方才顾立福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都听到了？”林墨问。
“嗯！”龙旭尧点头：“听到了。”
“能说说你的看法吗？”
“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顾立福虽然尚未及冠，却也有十五岁。
十五岁的男子基本已经是个大人了，那他的思维为何如此幼稚？
既然他都知道你午休时曾潜入过顾立辉六人生前居住的院子，怎会联想不到这院子里传出的所谓‘剁骨头’声音，乃是有人故意作祟？
他倒是怎么拐到鬼魂为之上去的？
难道院子里有人出没，就一定是顾立辉的鬼魂，不能是某个学子，或者小贼啊？
还有墨儿，你不觉得，顾立福一口咬定钱多杀死了顾立辉六人很可疑吗？
就算顾立福与钱多走得近，发现了钱多的某些秘密，也发现钱多偷偷藏着一把杀猪刀，但他凭什么认定钱多杀人。
难道，他亲眼目睹了杀人经过？
另外，之前你们那个小院就住着他们三人，杀猪刀失窃，他顾立福既然没有拿，第一个怀疑对象自然而然该是江汉成。
这种三岁小儿都想得到的事情，顾立福为何非要认定杀猪刀乃是被顾立辉的鬼魂盗走了呢？
他对顾立辉的鬼魂，为何有如此深刻的执念？
这种执念，到底是人为给顾立福灌输进去的，还是顾立福真的发现了什么？
再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你与他顾立福很熟吗？
你们萍水相逢，今日乃是第一次见面。这顾立福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他怎么会将如此机密隐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你？
哪怕他对你一见钟情，想要刻意讨好，是不是也该有个底线？
他为何连自己最龌龊肮脏的想法，都要暴露与你？
墨儿，你不觉得顾立福对你的信任，太过于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了吗？”
没错，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也是林墨方才便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坐起来，林墨将午休后在学馆内与钱多发生冲突之事，原原本本告诉龙旭尧。
然后问：“王爷，您说，有没有可能顾立福觉得我很神奇。也就是他把我当成神棍之类的，所以才病急乱投医地来向我求助？”
“墨儿你若遇到一个神棍，就会信赖地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并向他求助吗？”
“我那不是唬住钱多了吗？”
“对！你唬住的是钱多。
所以，即便想要讨好你，也应该是钱多的事情，为什么会是顾立福？
但凡正常点的人，遇到个莫名其妙就能洞悉别人隐秘之人，第一反应都不该是想要讨好，更不可能产生信任。而应该是恐惧害怕，就像钱多那样躲你远远的吧？
这顾立福倒是多奇葩，专门迎难而上？
难道，他就这么喜欢让陌生人揪住他的小辫子，甚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陌生的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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