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旭尧的声音不大,却满含坚定:“还有张屠户。
在这起连环血案中,张屠户什么都不知情,他没有参与谋杀,也没有给马宣出过任何主意。并且,他还表现得非常正直,始终在为马宣一家抱不平。
但,他真的那么无辜吗?
他如此通透,将人情世故看得明明白白,难道就一点儿也读不懂马宣的心?
墨儿我且问你,倘若是你,面对一个像马宣这等遭遇凄惨的小邻居,你会不会专门教他杀猪?
张屠户口口声声说他是为了马宣好,说他是想为马宣谋得一技之长,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说过,马宣很聪明,不管什么都一学就会,很多事情,马宣做得比他爹娘还要好。
那么,这样的马宣,为什么非要学杀猪?
张屠户今日撒谎演戏欺骗我们,难道不是因为他心虚害怕吗?
大约他一听见我们询问马宣,便隐隐察觉到,马宣出事了。
不得不说马宣的悲剧张屠户要占一部分功劳。
诚然,张屠户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他看不惯恃强凌弱,目睹了马宣一家的悲惨遭遇,他非常生气,始终想为马宣一家讨回公道。
但他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全部宣泄给了马宣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弱冠少年。
张屠户可能幻想过杀死所有的始作俑者,可能寄希望于马宣。
他教授马宣杀猪,乃是潜意识里的仇恨转移。
他内心深处是希望马宣能有点骨气,可以手刃所有仇家的。
所以,在家里丢失了三把杀猪刀时,他连找都不找。
墨儿你想想,好端端的家里怎么可能丢失三把杀猪刀?
为什么以前不丢失,马宣爹娘被逼悬梁自尽,就开始丢失了?还一丢就是三把?
年少冲动是每个人都有的经历,难道张屠户真的一点都想不到马宣这个年纪,在背负血海深仇时,会做什么吗?
他没有去找马宣询问,甚至在他娘子的劝说下放任马宣不管,原本就是一种变相的纵容。
当然,我们不能因此就判定张屠户有罪。
因为幻想和事实是两码事。
张屠户依然是个有理智的人,他从来没有正面教唆马宣去报仇,去杀人,他只是一种打抱不平的英雄情绪在作祟,无意识地为马宣的愤怒,又添了一把柴而已。
也正因此,方才你告诉他,马宣用他亲手打造的锅铲铁锨和杀猪刀,谋害了九名少年时,张屠户才会那么痛苦。
我想,他已经受到了良心的审判,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这种审判会时时刻刻提醒他、折磨他。
这样的惩罚,远比直接斩首,更加严厉。
至于翰林宫学那两个去马宣家传话的夫子,当真混账!
没错,皇家宫学要考虑颜面,要维护学子们的尊严,但柿子专挑软的捏,文学和夫子都是导致这一切悲剧的推手,他们罪无可赦,必须严惩不贷!
但,不是所有的文学和夫子都是这样。
翰林宫学上痒、下痒四院,那么多文学和夫子,倘若人人都这般狗眼看人低,又岂会教授出数也数不清的国之栋梁?
还有,若翰林宫学真的那么混账,当初直接将错就错便是,又何必再将马宣请回去?
墨儿,我们不能以点概面,不能管中窥豹,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就认定整锅汤全是毒药。
钱多、江汉成也好,马宣也罢,因为被人陷害冤枉了,因为自己的父母承受能力太弱自尽了,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就能随便杀人吗?
谁给他们的权力?
是不是以后每次不如意的时候,是不是但凡遇到阻力,他们都可以肆意将阻止他们的人全部杀光啊?
我不否认,作为受害者,马宣、钱多和江汉成的遭遇令人同情。
但作为凶手,他们当真罪该万死。
同理,顾立辉六人和顾立福也一样,他们每个人有很多不得已,遭遇令人嘘唏,但,也同样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墨儿!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们可以因为年幼无知犯错,但,不是所有的错误,我们都承担得了后果。
这种时候,为人父母本该是孩子们人生道路上的引航灯,他们应该教育孩子,教会孩子们该如何生活,如何正确面对挫折与磨难。
可我们不能把责任都推到父母们身上,因为,人生是自己的,十四五岁的年纪虽懵懵懂懂,却并非幼稚无知。在这种一知半解的年纪,每个人都要学会快速成长,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认知世界,感受人生。
譬如钱多、譬如江汉成、譬如顾立福,他们没有遇到好的父母,难道就该自暴自弃?
而顾立辉和马宣,谁能说他们的父母很糟糕?但他们的下场同样一塌糊涂。
我们没有权利选择父母,但我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有权利选择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我记得你曾说过,每个人心里都住着天使和魔鬼。
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极为复杂,又具有正邪两面的物种。
进一步成佛退一步成魔,故,我们没必要去深究每一个人内心最肮脏黑暗的一面,没必要挑战自己的极限,怀疑自己的是非观。
因为,邪恶和善良一样,都是人性,是一种本能。
在这起连环血案中,我们只用最简单的是非观去评判便好。
那就是,杀人有罪!”
林墨听得精神一振,一团乱麻的思绪,也在顷刻间变得清晰起来。
对!龙旭尧说得对!
谁也没有权利杀人。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不管你的人生多么不幸,你都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幸福和生命。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杀人有罪!
这也正是律法最为可爱的地方。
只因杀人有罪,只因马宣等人突破了这个底线,他们就必须接受律法的审判!
“嗯!”用力回握一下龙旭尧的手,林墨道:“我懂了!”
“既然懂了我们就来谈谈正经事儿。”
松开林墨,龙旭尧问:“我一直想问你,之前在花匠的牢房,你为何心不在焉?当时你在想什么?”
皱眉想了想,林墨才道:“我当时在想,马宣的小铁锨。
我一直觉得我们今早去马宣的篱笆小院勘察遗漏了什么,直到走进花匠的牢房时,我才突然想起来,是那把小铁锨。
王爷您回想一下,是不是从我们走进篱笆小院开始,咱们今日就没有见过那把小铁锨?”
龙旭尧先是一怔,继而面色大变:“墨儿不好!我们大约猜错了。马宣很有可能不是要畏罪潜逃,而是,继续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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