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单手抱胸，龙旭尧用另一只手轻点自己的额角，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以前我跟你说过，我不相信直觉这个东西，但我信你的直觉。

　　可是今日，我开始相信我自己的直觉了。

　　我觉得好生奇怪。”

　　“奇怪什么？”林墨依然不得要领。

　　“墨儿？”龙旭尧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你觉不觉得，今日你我白走了一趟？”

　　“嗯？”林墨一怔。

　　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表达，龙旭尧又苦恼地摸了摸鼻子：“当然，我不否认，带你入宫验尸很明智。

　　而你也不辜负众望，真的找到了钱秀秀的死因。

　　在这一点上，你算是帮了我和李元杰的大忙。

　　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何事？”

　　“墨儿，我才回到盛京不久，身边最信赖的人自然是你。

　　并且，你我在秦州府时一同破案，做过搭档，我们俩非常默契。

　　故，李元杰一出事，我着急之下，立刻想到由你来给钱秀秀验尸，乃是合情合理。

　　但，为什么父皇会答应？

　　想三司使不是吃闲饭的，他们这一生破获过的大案要案，只怕比你我吃过的饭还要多。

　　难道，堂堂刑部和大理寺，就找不到一名出色的仵作吗？

　　倘若真的没有优秀仵作，三司使是如何知道剖腹开颅这等常人听起来匪夷所思的验尸手法的？

　　他们提到剖腹开颅时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足以证明，三司会审时，仵作经常会用到这种法子验尸。

　　既如此，直接找一名刑部和大理寺的仵作来给钱秀秀验尸便可，父皇何必搞那么麻烦，让我带你入宫？

　　虽说你在秦州府享有盛名，朝中也有不少人听说过你的事迹。

　　但我瞧得出来，你在父皇眼睛里，充其量就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野小丫头，能懂什么？

　　就算你是女仵作，就算父皇最初的意思是要找人制造一份伪证。可找到你这个第一次来盛京，毫无经验的小丫头，是不是都太鲁莽了些？

　　当然，父皇对我心怀愧疚，不忍心拒绝我。

　　既然我看好你，父皇自然不会反对。

　　但，最重要的是……”

　　话音微顿，龙旭尧深吸一口气：“墨儿，你不要生气，我在你面前，不想拐弯抹角。所以，实话实说。

　　我总觉得，你今日的验尸太顺利了。

　　不对，也不是太顺利。

　　因为，你每次验尸都很顺利。

　　但，我记得每次看见你验尸，你都会将尸体反反复复研究琢磨，抽丝剥茧，一层一层寻找线索。

　　想当初，便是李文修的死因那般一目了然，你都要看半个多时辰，并且找到老乞丐反复求证。

　　可今日，你好像一下子就发现钱秀秀擦了香粉的秘密。

　　而且，你的整个验尸过程，都太简单了。

　　没错，就是简单。

　　也许你可能费了很大的力气，也许你的操作十分艰难。

　　但墨儿，我自始至终在一侧旁观，在我看来，你今日的验尸与以前你的验尸过程相比，简单得就像在开玩笑。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就好像……你我今日根本无需进宫，哪怕父皇在宫里随便寻个有经验的老嬷嬷，都能查出钱秀秀的死因似的。

　　所以，我百思不得其解，咱们今日，进宫去干吗了？”

　　龙旭尧的这番话让林墨彻底呆掉。

　　没错，龙旭尧说得没错。

　　今日的验尸实在太简单了。

　　只要除净钱秀秀身上的香粉，钱秀秀的死因，几乎一目了然。

　　细想起来，仿佛整个验尸的过程，还没有之前与丽嫔斗嘴的过程艰难。

　　就好像，她和龙旭尧今日进宫根本不是为了验尸，而是为了和丽嫔吵架。

　　若是因此她和龙旭尧惹得龙颜大怒获罪，倒也不会令人多想。

　　可盛乾帝却处罚了丽嫔。

　　后宫三千佳丽，从来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

　　一个获了罪，被皇上禁足的妃嫔，等于就此被打入冷宫。

　　可见，盛乾帝根本没有传闻中那般宠爱丽嫔，忌惮钱家。

　　既如此，他们今日进宫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根本……毫无意义啊！

　　悚然一惊，一个异常可怕的念头骤然出现在林墨的脑海里。

　　一把抓住龙旭尧的手，林墨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快……快……快王爷，快点返回翰林宫学去，要来不及了，一定来不及了，我们快点回去，快回去！”

　　龙旭尧先前还不得要领，此时瞧着林墨一张小脸煞白，大眼睛里皆是惊恐，瞬间福至心灵，全都想通了。

　　什么都顾不上，龙旭尧大喝道：“停车，速速调转马头，回翰林宫学！”

　　话音未落，马儿猛地一声嘶鸣，马车竟被人硬生生拦截住。

　　继而，车外传来张贵熟悉又焦急的声音：“王爷、墨姑娘，刚刚接到消息，翰林宫学出大事了！”

　　……

　　上痒西院，林墨与钱多三人共居的小院内，血流成河。

　　钱多面朝下趴在院内刚开辟出来不久的小花圃里，后背被砍得稀烂。

　　他的左手自肩胛处被斩断，与身体脱离，头颅基本上被砍下来，只在下巴处，连接着少许皮肉。

　　林墨和龙旭尧赶到的时候，钱多的尸体还没有凉透。

　　很显然，案发时，钱多正在院子里种花。

　　凶手从身后突然袭击，一刀砍断了钱多的后脖颈。

　　钱多没有丝毫防备，直接被一刀毙命。

　　但凶手没有罢手，而是极其疯狂地对着钱多趴在花圃里的尸体一顿乱砍乱劈，直到将钱多的左臂卸掉，浑身砍得稀巴烂。

　　出乎意料的是，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天天跑到林墨的东厢房来求安慰，口口声声说东厢房有鬼的顾立福。

　　杀人凶器，乃是林墨和龙旭尧曾亲眼目睹过，江汉成切白萝卜用的那把异常锋利的杀猪刀。

　　案发时间大致在未时三刻左右，那时，刚刚下学不久。

　　顾立福在疯狂地杀死了钱多之后，又从院墙狗洞钻去马宣的篱笆小院，追杀马宣。

　　马宣当时刚将晚膳打回来，正在仓房内准备吃。

　　顾立福浑身是血，从天而降。

　　马宣的腿尚未完全长好，手臂上被顾立福砍了两刀。

　　许是情况太紧急，马宣顾不上许多，索性搬起书箱抵挡顾立福的袭击。一边抵御顾立福的胡砍乱劈往院子里退，一边歇斯底里地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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