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日查探,天谴门的驻地总算是有了眉目。秦驭风与闻人越周密谋划一番,打算来个突袭,杀对方个措手不及。他们人手不多,没有将其一举剿灭的把握,但挫挫锐气还是不难办到的。而且,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将陈桂带回来。秦驭风现在急切地想要将陈桂从江湖纷争中拉出来,如同之前急切地带她下青城山寻剑一样。他已经想好了,找回陈桂后,他就将她扔回青城山去,免得她又惹什么事端,搞得大家束手束脚。
时间紧迫,确定具体位置的当晚,他就与闻人越领着一支先遣部队探风。他以为,天谴门应该戒备森严,机关重重才对,然而到达目的地后,只见一片寂静。驻地的大门口不但空无一人,连灯火都没有。他领着几名手下翻墙而入,学着那梁上君子蹑手蹑脚探寻一番,一无所获。
闻人越则守在门外。半晌,门从内打开,他瞬间警惕,手下精英蓄势待发。可当他看清开门者后,他先是疑惑,后又示意手下收势,而后坦然现身,与开门的秦驭风会合。
他瞄了眼门内,问:“怎么了?”
“里头一个人都没有。”秦驭风答。
闻人越却不甚放心:“唱空城计?莫非他们有别的阴谋?”
“不像。”秦驭风分外笃定,“若真有什么阴谋,我探寻之时就该发觉。”
“那是怎么回事?”
秦驭风思索一番,道:“许是我们之前动静太大,叫天谴门的人察觉,所以他们提前一步撤离了。”
闻人越想了想,觉得不无可能,遂自责道:“怨我,急功近利,派了太多人手探寻天谴门的驻地,才致树大招风,功亏一篑。”
“我亦难辞其咎,越王子不必自责。”
“那现在怎么办?”闻人越道,“这边线索已断,若重新搜寻,想必又要花费不少功夫。你该还记得那沉阙说的一月之限,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越来越被动。而且,陛下那边已经有所怀疑,若事情败露,他定会问责。”
秦驭风眉头紧蹙,很伤脑筋的样子。片刻,他道:“叫上所有人手,把这里里外外再搜一遍。就现场环境来看,天谴门的人撤得匆忙,或许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闻人越附和点头,随即带着人马蜂拥入内,钜细靡遗地搜查。一个时辰后,手下纷纷前来上报,均是一无所获。
正当两人灰心丧气之时,闻人越的贴身侍从江淮匆匆上前,手上捧着什么东西。他将其呈到闻人越面前,道:“殿下,属下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只蝴蝶纸鸢,初看并无古怪,细看才知右翅背后绘着一幅图,虽然简单,却明确标明了线路。
闻人越激动地捏着那纸鸢,问:“你在哪发现的?”
“从一纸鸢作坊里。”江淮答。
“纸鸢作坊?”闻人越感到不可思议,“天谴门的人还有这嗜好?”
秦驭风却是了然于心。他细看了那图一番,狐疑道:“不排除是沉阙故弄玄虚,故意留下线索误导我们。”
“没错。”闻人越附和,“万一他布下埋伏,反将我们一军,后果不堪设想。”后又问江淮,“还有别的发现么?”
“有。”江淮又呈上一枚玉簪,“起初属下并未在意这纸鸢,可它由这玉簪固定于墙上,属下总觉此物十分眼熟,遂才发现玄机。”
“这……”闻人越拿过那玉簪,瞳孔连同手指一起颤抖,眼底流露出一丝悲切之情。
“这是清清的。”秦驭风语调沉稳,目光却起了波澜,“是她送给陈桂的结义信物。”他从闻人越手中拿过那只纸鸢,撕下绘了图的那一块,眼中又燃起士气,“这是清清留给陈桂唯一的东西,她将此物看得极重,绝不会转手他人。这图,一定是她留给我们的线索。”
闻人越捏紧那支玉簪,兴奋中透着仇视:“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望向秦驭风,“秦盟主,此次我们定要谨记前车之鉴,绝不能再为山止篑。”
秦驭风眼神坚定,重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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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挪了地方,陈桂活得是一天比一天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沉阙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走哪身后都有人跟着。那些人也不与她交流,她问什么都是避而不答,哪怕是闲聊,得到的回应也只有“嗯”“啊”“哦”和“陈少主请自重”。
她能感觉出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自己,同群青那种带着私心的反感不同,他们就是单纯的排斥,觉得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尤其是一个叫隋英的长史,他在天谴门门徒中威望颇高,仅次于群青,看她的眼神总是锐如利剑,弄得她背心发凉。她一见着他就躲,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可她就是担心他会趁沉阙不在的时候杀了自己。
每天消息闭塞,混吃等死,如同废人。可话说回来,难道她以前就不混吃等死么?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一事无成。
烦事缠身,她一日比一日倦怠,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动都不想动一下。然而今日,却被别的事分散了注意力。从早晨起,她就在满屋子翻找,到现在已是出了一身细汗,依旧没有寻到丢失的东西。她回想有可能落在什么地方,想了一通,均一一否定。她出门一直都受到限制,也就在这间屋子里待的时间最长,而且东西是从来到新驻地起不见的,若这屋子里都找不到,那就只有可能是落在路上了,因为那时候,她是没有意识的。
若真如此——她心猛地紧缩——可就真的寻不回了,那可是清清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啊……
她不信邪,更加细致地翻找。这时候沉阙走了进来,见她忙碌,静声观察一番,才道:“你在找什么?”
她一惊,方才的热汗全成冷汗。她不自然地望着他,讪讪道:“没、没什么。”
沉阙眉毛一挑,明显不相信。
自打二人相认,沉阙就不喜欢她对他隐瞒哪怕一分一毫。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学乖,就是有意隐瞒,也不能叫他察觉。若是察觉,不如直言不讳,不然他定会用自己的方式追根究底。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会追究出一些她最不想要他知道的事。
她想说实话来着,又担心会惹他不悦,只好说:“我……我的平安符不见了。”明明是一个小谎,她却紧张得不得了。她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对沉阙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
听她这么说,沉阙竟然勾起了笑容,因他将她的紧张和不自然当成了被迫坦露心意的娇羞。他走上前,轻轻道:“我帮你一起找。”
不多时,他便寻到了平安符,递给她:“就在枕头下呢,怎么就没找到。”
“啊,我想起来了,昨晚沐浴时我取了下来,放在这里。”她装作很惊喜的样子,“日子过得太闲散,记性也变差了。”其实她根本没有忘记,于是用一阵傻笑来演示自己的心虚。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僵,可沉阙竟然相信了,笑得分外温柔:“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她一头雾水。
“你这么紧张我送你的东西。”
她一时无言,又是心酸,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好久没有见着你笑了,”沉阙痴痴地望着她,意犹未尽地样子,“能不能多笑一会儿?”
听他这么一说,她反而笑不出来了,只能尴尬地望着他。
沉阙也不强求,只将平安符挂回她颈间,像哄小孩一般,柔声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这话他近来说过无数遍,可从没有哪回同这次一般叫她动容。她无比庆幸自己方才说了谎,虽然沉阙与上官英姿没有仇怨,可并不代表他会认同自己同他最憎恨的皇族结义这件事。
就着这一刻的温情,她抬起脸,跃跃欲试道:“沉阙,你能让我出去走走么?”
沉阙脸微僵,眉头微皱,隐约透出不悦。
“你把我关在这里,我真的好闷。”她抱怨。
沉阙抿嘴不答,脸瞥向一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又补充:“你那些手下,表面上对我客气,暗地里都把我当眼中钉。我一天到晚对着他们,真的快要崩溃了。”
这次沉阙有了反应,忿忿不平道:“把我的命令当耳边风,我教训他们去!”
“别!”她赶紧拉住欲走的他,“你教训了他们,他们只会更不服气。”她叹了口气,又道,“我能理解他们,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是……只是想透透气……”
她的样子实在太可怜,沉阙忍不住转回了脸,却没有表态。
她则认为时机难遇,生怕错过,于是拽着对方的衣袖,苦苦央求:“若你实在担心,可以多叫几个人看着我。你手下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不会连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都看不住吧?”
沉阙眉头拧得更深了些,目光却有了犹豫的意思。
她双手合十,一字一顿地乞求,也是提醒:“沉阙,我不是你的囚犯。”
听到这句,沉阙紧绷的脸一下完全松懈下来。他长叹一口,无可奈何道:“等用过午膳,我带你上集市去转转。”
她一下笑开来,忍不住抱紧了对方。沉阙一愣,而后也回抱住她,一脸温存。
长久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排解的出口,她觉得,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由衷,也是最真心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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