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将药端了进来,欧阳洺一口喝完,那药极苦,但他神情淡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待宫人退出,欧阳洺这才看着皇帝,“父皇,先不提苏尚书提出的赈灾执法是否管用,只他弹劾丞相一事,儿臣就觉得不妥。”
“秦丞相一家世代忠贞,尤其老丞相,这么多年了一直辅佐父皇,为人清雅正直,不骄不躁,最是自律,若说秦丞相会犯什么不能容忍的错误,父皇您相信吗?”
皇帝愣住,他回忆起这些年丞相的作为,竟然没有半分让他不满的地方。秦丞相一生衷心为国,辅佐皇帝,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好丞相。
“那这是苏尚书为何要弹劾丞相?秦丞相是他的岳父,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这么做啊!”
太子摇了摇头,其实他心里有一些猜测,但说到底,也只是猜测罢了!
“苏尚书如何想,儿臣不知,不过这件事,父皇还是等等吧!”太子道。
皇帝点了点头,“也好!你好好休息吧,朕先回宫了!”
皇帝摆驾回宫,欧阳洺目送他离开。待皇帝背影远去,欧阳洺才收回视线。
此时已经入了夜,欧阳洺却没有半分困意,他静静坐在床上,脑海中却浮现起一个女子的脸庞。
他身负重伤,强撑着一口气和那群黑衣人奋力厮杀之际,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冲了过来,她的身影如同一团烈焰,灿烂又炙热。
欧阳洺浅笑,清亮的眸中浮起一丝浅浅的暖意。
苏鸳珍……
我救了你两次,你如今是想还给我吗?决阳茯草,世间真有此神药吗?
丞相府。
月光之下,亭中点着一盏灯,石桌之上,是一盘棋局。黑白双方相当,不过黑子进攻猛烈,势如破竹。反观白子,步步为营,看似落子温柔,但是每一子都紧逼黑子。
棋局渐渐陷入了热化,黑子不断进宫,没有留意白子的圈套,如今全然被围住,突围之法不是没有,但损敌八百自伤一千,实在不妙!
“哎呀!不玩了不玩了!”苏鸳珍把棋子往桌上一放开始耍赖,“外公你太坏了,设计那么多圈套,我哪里下得过你?”
秦丞相哈哈大笑,捋了捋胡子,“珍儿,今天晚上可是你拉着外公来下棋的,怎么要输了就耍赖了!”
苏鸳珍调皮地哼了一声,“我不管,反正棋还没有下完,我算不得输!”
“好好好,你没输,是外公输了!”秦丞相心情极好,他年事过高,难得找到能够博弈一局的对手,有时和朝中的同僚下棋,他们总是不拿出实力,久而久之,他也不乐意和他们下了。
不过……
“珍儿你这棋走法太过偏激,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秦丞相看着棋盘微微皱眉。
人如棋,棋盘就是人生。
黑子看似强势,但过刚易折,为人若如此,恐怕要吃很多苦啊!
苏鸳珍苦笑,她这棋技可不是和谁学的,全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上辈子身在冷宫,无人和她说话,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渐渐的连时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每日坐在冷宫之中回想起自己这一生,除了悔就是恨。有一日,一个奴才将摔坏的棋盘扔了进来,她便将棋盘拼好,自己与自己下棋。
滔天的恨意支持着她的意识,她的棋也变得强势偏激。日复一日,她和自己对弈,和过往挣扎,棋艺一天比一天精进,恨意一天比一天更大。
然而再后来,她被人剜去了眼睛,锁在角落,再也没有摸过棋子。
“哎,外公,珍儿可没有跟谁学,全都是在书上看来的!”苏鸳珍笑笑起了身,“时间不早了,外公,珍儿扶您回去休息吧!”
月上中空,丞相府慢慢陷入了寂静,而此时,尚书府里却一片热闹。
苏祥逸的计策受到皇帝赏识,一时间他意气风发,京中许多官员见风使舵,纷纷与他走动。
桌子上摆满了锦盒,这些全部都是京中其他官员送来的礼物,苏祥逸看着这些满脸笑意。
“哎哟,这可是蜀锦啊!”云小娘围在苏祥逸身边,她看着锦盒之中的布匹双眼放光,“这蜀锦可是千金难求啊,就连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能用上呢!”
苏祥逸看着那匹蜀锦,心里十分骄傲,“那可不是!这都是因为陛下赏识我啊!”
苏映锦乖巧地站在一旁,她看着锦盒之中那一匹鹅黄色的蜀锦,眼里的渴望都快要掩饰不住。
“父亲!”苏映锦错开一步站在苏祥逸身边,她语气温柔,吐气如兰,“父亲聪慧过人,如今能够想到赈灾之策,皇上自然赏识你!依映锦看,这一切都还是开始,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尔尔,到时候父亲将差事做好,升官只是时间罢了!”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苏祥逸心头上了,他十分满意地看着苏映锦,“还是映锦看的明白!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眼光莫要太浅!”
“父亲说的是!”苏映锦笑到。
苏祥逸点头,直接指着桌上的锦盒,“映锦,桌上的东西你随便挑!自打你进府,我也没有给你买过东西,这桌上的东西你喜欢什么便拿上吧,等过两日,我再找京里采景楼的绣娘给你做两件衣裳!”
苏映锦心里高兴不已,连忙盈盈一拜,“谢过父亲!”
只见她目光扫过桌上,最后拿了那匹鹅黄色的蜀锦,还拿了一直红玛瑙手镯和一只珍珠发钗。
一旁云小娘看着眼睛都直了,她一眼就看中了那匹蜀锦,本来打算求老爷赏给她,没想到竟然被苏映锦这个贱人给抢了先!而且这苏映锦全捡好的拿,最好的东西都被她拿走了!
“父亲,映锦就选这三样了!”苏映锦拿着东西对苏祥逸说道,随后又故作感叹,“哎,只可惜二妹不在府中,不然应该让她先选的!”
一提起苏鸳珍,苏祥逸就黑了脸,“好好的提她做什么!她愿意待在丞相府就待着吧,等丞相垮台了,我看她哭着回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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