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有许多事情李老太爷其实都已经放下了,毕竟儿子不争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不能一次一次地看淡,恐怕他现在早早就已经被气死了。
然而李满却是个黑心肠的,这几日出去避了避,手中的钱挥霍完了就想回来拿些,没想到被王氏给逮了个正着。
“想要钱你找你爹去,我这里可一个字儿都不会给你。”面对成亲多年的丈夫,王氏也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竟然直接就把人关在了门外。
李满一辈子就受这个泼辣媳妇的管教,这么多年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即使被拒之门外,他也只能是骂骂咧咧的放着狠话,手上除了拍门什么也都没敢做。
眼看着王氏这边估计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进门,李满也生怕官府的人会查到自己身上来,干脆直接连夜去了李家老宅。
因他是李老太爷的儿子,老宅的钥匙自然也有他一份,李满轻车熟路就找到了李老太爷的住处,打开门就是好一番的翻箱倒柜。
李老太爷年岁大了,睡眠本来就十分浅,此时被他一番动静闹的也醒了过来,瞪着他就是一车怒骂。
“你,做什么!”
在床上躺了这么几天,李老太爷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中气十足,四个字不光断成了两截,之后还忍不住喘起了粗气。
可是李满躲躲藏藏这么几日早就是杯弓蛇影,李老太爷一喊他就吓得丢了手中的盒子,三两步上前来捂住了他的嘴。
“老头子我可告诉你,今晚你要是再惊动了人,我可就是必死无疑,我看你死了以后怎么跟我娘交代。”李满那只手下了十足的力气,额角的青筋也暴了起来,一双眼睛更是瞪得血红。
李老太爷知道这个二儿子是个混不吝的,却从来没见过他疯狂至此的模样,一时之间还有些愣神。李满大约是觉得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不会声张,这才松开手又在房里头翻了起来。
“郑家村……郑老四的媳妇……你做的?”李老太爷压根就没管他把自己的屋子翻得一团糟,反而是问起了郑家村的事情。
或说在他心里头还是不愿意接受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满竟然还真能干出强抢民妇的事情。
然而李满根本没把他当做什么威胁,等到好不容易拿到了装钱的箱子,立刻就是松下了一口气。
“是我做的又如何?那孙家守寡的媳妇就长着一张勾人的脸,还时不时就到外头晃悠,可不就是想着要找野男人?何况我都还没对她做什么,那郑老四就跑了进来将我打了,于情于理我也不该放过这一家子。”
一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却让李老太爷听着都觉得不耻。
他指着李满的手不停的颤抖,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也抖个不停,眼睛更是瞪的险些脱眶。
李满这才知晓怕了,抱着李老太爷藏钱的箱子连连后退,口中还说道:“你挣钱就是给我使的,我拿你几个银子又怎么了?老头子我告诉你,这是你欠我娘的,我这也不过是替我娘讨回来。”
他说这已经退到了门口,李老太爷怒喊了一声“孽子”,就这么从床栽下来不省人事。
李满给这一幕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也没去查看一眼,直接就是落荒而逃。只是刚一出去就对上了守夜的赵礼,后者正想要抓他,却借着月光看见李老太爷摔下床,赶紧就跑了过去。
只是如此一来,李满也就逃脱了。
把人抬回床,又吩咐人赶紧去找张大夫过来,这一晚上可谓是兵荒马乱,秦婳染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赶了过来,蹲在门口忐忑地等着。
可张大夫出来的时候却面色凝重,什么都没说,这就走了。
“赵叔,张大夫这是什么意思?”秦婳染尚且还带着几分希冀,跑到赵礼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但赵礼又不是大夫,只能把之前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是李老太爷病情急转直下,此番估计不好。
“怎么会呢?”秦婳染显然不信,后退几步抵在了柱子上,垂下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掉起了眼泪。
赵礼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是摸了摸她的头,然而秦婳染却立刻转身就跑。
“你要上哪儿去?”怕她一个小姑娘半夜出去有危险,赵礼自然是赶紧拦了下来。
秦婳染却在他手上挣扎了起来,喊道:“这镇上的大夫不好,我就去城里头请,真不行我就去皇宫,去请那传言药到病除的神医,我就不相信还没人能够治的好外祖父的病!”
赵礼看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难受,要知晓他毕竟年纪不小了,张大夫干脆把话与他说的十分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让李老太爷熬完最后的时间,真是要救回来恐怕是不成了。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他又怎么也没法把这些话说出口,而是跟她承诺道:“明儿我就让人亲自去城里头跑一趟,去请最好的大夫过来,你就别跟在里头瞎掺和了,管好自己就行。”
得到赵礼这句保证,秦婳染才算是稍稍安定了下来,蹲在那里抽抽噎噎地十分可怜。
这剩下半夜谁也没睡,李瑛玥就这么陪着秦婳染在外间等,也不敢进去扰李老太爷,而赵礼身为李记食府的一个帮厨,却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拍响了李家老大的门。
李家老大毕竟是举人,哪怕还没得到多大的官职,可如今有功名加身,在这个远溪镇里头就算是大家了,因此赵礼把门这么一拍,惊动的就先是守门的下人。
“大清早的闹魂儿呢?扰人清梦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吓人估计正在理头打盹儿,此时被吵醒也是十分地不悦,一边口无遮拦一边没好气地开门。
赵礼心中也是存着好大一团火气,往门口一站,抱臂就对那那人说道:“去把你们家老爷叫出来,就说是李记食府来了人。”
李记食府的名头在远溪镇还算是有些名气的,可读书人瞧不惯商人这都是多少年的习惯了,下人哪怕只是在给举人家里头做工,却也染上了几分自命不凡来。
“不过一介商铺罢了,还能使唤得动我家老爷?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李府究竟住着什么人,竟然还敢到这儿来撒野。”
下人说话不好听,也恰恰说明了李家老大治下不严,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礼对这一家子几乎是失望透顶,此时被这吓人一激也更为恼火,一脚就踹在了那半开的门上。
“让你去通传就赶紧通传去,你家老爷可没少拿李记食府的分红,眼下可不是翻脸不认人的时候。”
下人被他这举动唬了一跳,到底还是忌惮了几分,可他面子上却还想过得去,一边说着“不与你一般见识”的话,一边还急匆匆的进去请了李家老大。
都说早起时脑子最为清醒,读书人起的都早,因而下人过去的时候李家老大还正在温书,让人瞧着就知不好打扰。
可那人思来想去,就算打扰到了主人家温书,那也是外头来客的错处,算不到自己头上来,于是上前把事情这么一说。
李家老大最是不喜自己在看书的时候有人打扰,哪怕是自己的妻子周氏也不行,所以下人这一番通传就正好踩在了那个点上,让李家老大直接蹙起了眉心。
好在他虽薄情,却到底还是认李老太爷这个爹的,手中的书重重一合就起了身来,随下人去门口看看。
“你来有何事?”见是赵礼,李家老大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这一早上被赵礼扰了温书真是不值。
然赵礼虽然瞧不到他心里头真切的想法,却能够看出他眼中的轻视,此时就更觉得有几分讽刺。
“老爷子忙前忙后供你吃供你穿,又哪里能想到在自己大儿子的府里头,竟然连一个名分儿都没有。”
这话中带了不少讽刺,李家老大听着脸色就更为不好,此时算是强忍着脾气问道:“你今日过来究竟所为何事,最好直接来与我说个明白,否则再这么阴阳怪气不知所云的,我可就要让家丁过来赶你出去了。”
“那你倒是找人赶我走啊。”赵礼也丝毫不惧他那狠话,直接也就对了回去。“举人老爷,你还真是有做老爷的范儿,动不动就赶人的,还真有些不念情分。”
“如何算是我不念情分了?我与你之间也不过主家与受雇之人的身份,什么时候有过情分这东西?”
“你我之间自然是没有,毕竟我身份低微,就算有,举人老爷估计也不会承认。只不过父子情分总归是逃不了的,如今老爷子病情恶化,举人老爷不妨纡尊降贵随我去看上一看,哪怕你不愿意,也至少是让老爷子再看你这个只知读书不念情分的大儿子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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