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泱回去秦家之后,又给秦玉德生了一儿一女的事情,赵礼其实当初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因为李老太爷都不大在意这个女儿的缘故,赵礼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李泱到底还是秦玉德的正妻,秦家那么大一个家族,难道还养不了两个嫡出的孩子?所以这些年以来他也就觉得那两个孩子是在秦家享福,真正可怜的是被父母抛弃的秦婳染。
然而此时看着骨瘦如柴的两个孩子,明明是五岁的年纪,却好像只有旁人三四岁那么高,眼睛里头带着对外物的警惕,不期然就让他想起了当年秦婳染刚刚来李家的时候。
也是这样胆怯的模样,好像旁人说话声音稍稍大一些,就能给她吓哭一般。
赵礼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句造孽,随后就蹲下上来,对二人说道:“以后你们就住这儿了,你别拘束,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
听见这句话,秦迎年看了哥哥秦辞年一眼,见到对方点了点头,她也就跟着应了一声,之后随着赵礼去收拾收拾。
天色也不早了,两个小孩也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赵礼做了些吃的给他们,而后就给他们安排在一个屋里头歇息。
而秦婳染那边也安置好了,沈临舟此时站在院子里头,遥遥望着月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有劳沈公子了。”赵礼三两步迎上去,便朝着沈临舟拱手作揖。
后者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你且照顾着,我明早再来。”
说罢就带着阿晋漏夜离开了。
马车在远溪镇的小路上颠簸,阿晋也是困的不轻,可主子都还没睡呢,他也不好就这么松懈下来,于是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到:“少爷怎么突然又对那小丫头上心了?昨儿咱们才说过桥归桥路归路的,怎么今儿个你就反悔?”
沈临舟没有理他。
只不过他心里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在提笔练字的时候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等到回神,纸上就出了一个“秦”字。
沈临舟从来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得知自己心中还记挂着那个和自己约好的小女孩儿,干脆就去请假找她问个清楚。然而没等他进去秦府,就遇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沈临舟已经许久没有哭过,哪怕是才失去了最为亲近的母亲,他才发现自己也如同沈家人一样凉薄,心里头再怎么难受,眼泪却流不出来。
秦婳染那滚滚而落的眼泪就像是淌进了他的心里,看着她,就感觉自己的眼泪也被他一并流出了一般。
他们是何其相似?在遮风挡雨的壁垒消失之后,面对的就只是这个世间的恶意。所以沈临舟才会想要尽力保全秦婳染,想让她像曾经那样肆意张扬地去表达自己的喜怒,那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模样。
这一夜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清早,李家老宅的厨房里头终于还是传出了几日不曾闻见的香气,只不过正在做早饭的却不是一贯的秦婳染,而是暂且来照顾他们的赵礼。
酸甜的西红柿鸡蛋汤,里头下着劲道的面疙瘩,再撒一把小葱点缀,即使简单,却也不失风味。
秦辞年与秦迎年许久没吃过好的了,此时一个两个抱着汤碗吃得尽兴,里头的汤都一滴不剩,赵礼这么个做饭的人看着自然是高兴,只不过目光在转向秦婳染那边,却又难免忧心。
“是不是赵叔做的不合你口味?”赵礼问了一句。
毕竟秦婳染是吃惯了李老太爷手艺的,赵礼哪怕自觉多了几分真传,却也到底没发跟李老太爷相比,秦婳染会觉得不合口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所以问过之后见她没有言语,赵礼还补充了一句:“你若是实在吃不下去就自己做些想吃的,这一碗放着就是。”
然而此言一出,却正好戳在了秦婳染最为软弱的那一点上,当即眼圈就红了起来。
赵礼这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的夫人也不想在这儿多做打扰,拉着秦辞年与秦迎年就出去,把地方留给他们二人说话。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与赵叔说说,若是秦家的人欺负你了你也不必藏着掖着,赵叔替你说理去。”赵礼自然只把她的反应当做是在秦家受了欺负,毕竟昨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也是哭着,说什么都没发生又有谁信?
然而秦婳染却只是摇了摇头,过了好半晌才带着哭腔回道:“我尝不出味道来了。”
对于一个厨子来说,失去味觉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这么多年来秦婳染引以为傲的也就是那条灵敏的舌头,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区别她也能尝的出来,这也是被李老太爷夸赞过的天赋之一。
如今这舌头不灵敏了,赵礼自问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更何况秦婳染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只不过在怎么难以接受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赵礼思来想去也就宽慰了几句,随后就说自己去请镇上的大夫来,替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必太心急了,只要是病症,大夫就肯定有办法,说不定这也只是一时的,用两剂药就好了。”赵礼这么与她说着,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毕竟这种病症并不常见,任凭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家有人平白无故就尝不出味道来。
还算见多识广的他都尚且没有听过如此稀奇的事情,镇上的大夫哪怕知晓不少疑难杂症,对于秦婳染眼下的这种情况也是没辙,摇摇头也就跟赵礼出去。
“老夫才疏学浅,实在也是瞧不出哪里不对,你不若还是往城里头找找艺术更为高超的大夫,咱们镇上不一定有能解此症的人。”大夫如此提议道。
这已经是镇上最好的老大夫了,如今连他也没办法,赵礼才算是了解到这件事情有多棘手,只能让自家夫人给了诊金送人离开,回去看到秦婳染一脸落寞,也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五味杂陈,这一步总归就还没有迈进去,赵礼在院子里头坐着,头垂得极低,他的夫人孟氏送大夫回来,看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无奈。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若是让婳染瞧见,岂不是心中更为难受?”
赵礼又何尝不知,此时长长的叹了一声,“我就是不明白,你说她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上天怎就对她如此刻薄?”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纵是孟氏也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自然说不出什么宽慰人心的话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先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进去吧,就与她说咱们去城里头请大夫,总归是能治好的。”
赵礼也是无法,对于自己夫人的话点了点头,进门的时候也换上了笑来。
然而却没等他们在打听城里的大夫,沈临舟就带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来。
“这位是城里有名的江大夫,且让他看看,说不定能瞧出什么。”沈临舟对赵礼小声耳语了一句。
赵礼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到底也是带了几分希望。
江大夫年事已高,早两年还没辞官在家的时候,就是皇宫里头太医,也是皇后面前的红人,i医术自然是了得。然而沈临舟却并没有与他们说这些,毕竟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把江大夫的身份说得太明白,病情似乎都能因此更加重一些。
只不过等江大夫诊完了脉,那微微蹙紧的眉心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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