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宫
皇后是个最讲究规矩的人,哪怕是她的母亲秦夫人进宫,她也不会少说一个“本宫”,或是嘴里蹦出一个“我”。她的情绪管理得很好,面对皇帝、宫妃、太后、臣妇、奴仆们该是怎样的样子,她都做得很完美,是一个标准淑女出身的皇后。
可,她今日却偏偏在林姑姑这个下人面前失态了,而且是严重的失态。
皇后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眼神悲愤又怨毒,如果有实质的话,简直能在林姑姑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林姑姑神色却很平静:“奴婢也只是为了娘娘着想。此事娘娘并不知情,若是陛下或太后娘娘要问罪,奴婢自当受罚。”
皇后恨恨道:“这么说,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本宫堂堂皇后,居然、居然要用这等狐媚子的下作手段……此事一旦传出,本宫哪里还有颜面坐这个后位?”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一旁的熏香炉上,又马上转开了视线。
“本宫不能坐以待毙,本宫要去向陛下请罪!你这该死的……”
林姑姑脸色终于变了:“娘娘糊涂啊,这件事只有奴婢一人知道,早在半夜已经善后妥当。这种事陛下没有实据,根本奈何不得娘娘!娘娘可别忘了,秦国丈刚打完一场胜仗……”
皇后想起今天起身时皇帝面上明显的疑惑,还有那句意味不明的“皇后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心里满是凄然。
“父亲征战多年,身体早有暗伤,即便能护得一时,又何尝能护本宫一世呢?再者,林姑姑你自负聪明,却太小瞧了陛下。昨夜之事,陛下已心存怀疑……”
按惯例,林姑姑这样的管事姑姑是不必做贴身伺候活的,晨起时她也不在跟前,再加上对皇帝使了手段心里发虚,她更不敢在里边待着,只掐着点在陛下离开前候在了殿门外行礼,偷瞧了眼皇帝的脸色罢了。
一开始林姑姑还有些放心,毕竟皇帝每回从坤栩宫离开时脸色都差不多,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有面无表情的淡然。
她跟霍衍之打照面的机会少,也揣摩不出对方的脾性,只能按照正常推理觉得没发生什么大事。可从皇后口中听到这话,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但她也不准备认输!
“娘娘,秦夫人那药在宫外已找了几个妇人试过了,效果极好,只欠东风。可娘娘也知道,今年元月以来陛下留宿坤栩宫竟还未叫过一次水。奴婢也是心里替娘娘着急,才会出此下策啊。淑妃的胎已经三个月了,万一真的是个小皇子……咱们不能再耽搁了。若是这一次能顺利怀上,届时即便是七个月的早产皇长子,也好过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的皇次子啊!”
皇后眼睛再次瞪得浑圆,她竟不知林姑姑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她冷笑说:“林姑姑倒是极会为本宫着想。可要本宫为这么虚无缥缈的一个可能去博,代价未免太大了!本宫身边,容不下这般心大的奴才。林姑姑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出宫养老吧。恰巧秦府还有两位闺秀需要教导,堂堂将军府应当也不算辱没你了吧?”
林姑姑面如死灰地跪坐在地,无话可说。
皇后办事雷厉风行,没几天,坤栩宫里的宫人都知道了——
林姑姑不慎摔伤了头,皇后娘娘仁慈,请来太医为她诊治。太医说,虽然能治好,可人以后算是半废了,日常起居没什么问题,可要她再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估计活不了多长。于是,皇后娘娘不忍心叫林姑姑在宫里被磋磨死,便将其送回自己的娘家去调养了,说是养好了还要给秦家姑娘们做教养嬷嬷呢。
除了绿桃、绿芍两个有些疑心,其余人都没多想,反而有些艳羡林姑姑的体面。
虽说她们不做女官的话熬满十年也能出宫,但她们都是平民女子,家中嫁妆并不丰厚,离家十年跟家中父兄感情更是疏远,更别提十年间亲人死光了的那种倒霉蛋。二十出头的年纪,配上一份微薄的嫁妆,也只能嫁个普通老百姓罢了。每日灰头土脸地过活,还不如给秦将军府上这种体面人家做教养嬷嬷,起码月例不会低,走出去也叫人敬重。
若是止薇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也只能笑着叹一声人各有志了。
她也隐约听说了林姑姑出宫的事,直觉里面多半有些什么内幕,否则皇后不会突然把自己一直倚重的左膀右臂突然自己砍掉。
“除非是有人逼她砍掉,又或者,这条臂膀已经坏死了。如果是前者的话,估计只有太后或陛下了;后者的话,难道是林姑姑投靠了淑妃还是别的什么人,被皇后识破了?”
止薇结合最近宫里的小道消息,在心里猜了一回,没找到什么灵感,很快也放了过去。
她现在一门心思就在讨好皇帝勤政殿里书案旁的那盆黄金松,想说通它帮自己“偷看”殿试结果,对方却兴趣缺缺,还不大爱搭理她。
止薇就有点惆怅,要是万年青和黄金松的位置换一换就好办了,毕竟前阵子大病初愈的万年青是个好哄的小家伙,不用凭着那份救命之恩,她多半也能支使它帮忙。只可惜她得以皇帝的喜好办事,不能随意调换两者的位置……
一般来说,殿试都是三日后放榜。十五的考试,留足十六、十七两日给考官们勤勤恳恳阅卷,多人共同商定出卷子水平最高的十篇来,再将前十名的文章呈上去给皇帝亲启,再由皇帝钦点批个三鼎甲,考官们再查漏补缺把第四到第十名给定一下就算完事了,十八这日可以对外发榜了。
于是,到了十八这日止薇起得就格外早,即便知道自己可能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心里还是忍不住焦躁难安。
她趁着皇帝上朝的空档再次殷勤小意地服侍了黄金松一次,声音柔得险些能滴出水,手法轻得几乎像是羽毛从肌肤上拂过。
黄金松年纪大了,性子也懒惰,本来不大想掺和人类的事,不过仔细一想,能听懂它们语言的人实在少如凤毛麟角。在皇宫里待了这些年,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它也就认识两个而已。
既然这么着,那就帮她一次吧。否则,小姑娘家万一脾气反复,见它坏了她的事,可能会在日后折磨自己。
黄金松打定主意,这日就坚持着没打盹,一直等着霍衍之回来办公。
霍衍之翻开一本折子,它就“目”不转睛地看一本。
可好多本折子都看过了,看到它发困了,还是没看到那小姑娘交代的东西上。
黄金松实在是困坏了,忍不住主动问霍衍之:“皇帝,你们今天不是放榜吗?那个,状元、探花都是谁啊?”
霍衍之诧异抬头,很是狐疑地打量了平时问十答一的黄金松两眼。
“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黄金松张口就来:“哦,我今天听一个宫人说,探花郎都是很俊俏的男人,夸官游街会收到很多鲜花。如果她不是在宫里的话,一定也要去街上给他扔香包……”
霍衍之也没怀疑它,随口就道:“状元是卢仲伟,江州卢家的嫡幼子,很有大家气度。探花郎萧煌嘛,确实生得很俊俏,不过朕私心觉得,他生得有些像女子,只怕说亲上不大容易……”
其实霍衍之本来不是这么话痨的人,平时跟赵久福、王德喜这些下人虽偶有说笑,但也不会这样“胡说八道”。
兴许是上回因祸得福的异能,他知道了一些正常渠道难以获得的秘辛,对人心就多了点提防,于是对这些在常人眼里死物一般的花草就更加不设防了。
黄金松没听到止薇说的那个名字,不免有些着急,正要再问,可它那颗容量不大、却久经世故的小脑子突然意识到一点。
皇帝此时已经对状元、探花的信息了如指掌,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结果,很可能这会儿宫外的皇榜已经贴好了,那结果说不定也是早就送过来了。只可惜,自己昨儿下午晚上一直在打盹,没留意到是否有这样的折子递上来。
黄金松老脸一红,开始装睡不说话,没多久真睡了过去,梦里却有个面目模糊的姑娘在扯着它珍贵的叶片哭,哭得它一身都是眼泪,湿哒哒、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再次醒来时,黄金松果然觉得身上湿乎乎的,一看,止薇一脸期待地正问它结果。
它吭哧了几声,最后只能如实以告。
“咳,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预计失误呢?兴许根本就没有递上过,人家直接在政事堂或什么地方就定下来了。要不,你去跟那边的盆景说说情?”
止薇很失望,沉默着做完分内活就要走开。
黄金松这回真觉得不好意思了,又喊住她:“那个,起码我打听到,你问的那个人不是状元,也不是探花……”
止薇回头,幽幽瞪了它一眼,心事重重地走了。
黄金松正垂头丧气着,突然身边又转出来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唔,朕刚刚好像听到你在跟谁说话?不是状元,也不是探花?你在替刚才的人打听消息?”
喜欢全皇宫的植物都成精了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全皇宫的植物都成精了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