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最后还是收到了傅云深的礼物。
因着在望江楼的时候,傅娆华炫耀珠子串成的小兔子,周静容附和了几句,顺便夸赞了下吴明岳身手不凡,英姿勃发。
傅云深当即撇下众人,拉着周静容回到那个射箭的摊位,以百发百中的姿态将整个小摊的东西全部收入囊中。
摊主的脸比苦瓜还要苦,他一晚上的利润啊,就这么全都折了进去。
好在周静容偷偷让雅意给了银子,这些东西权当是她买下来的,摊主这才没有愁的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周静容看着那整整一箱笼的东西也很发愁,她要这些个东西干什么啊,没有实用还占地方,也不知道傅云深哪根筋搭错了。
不过后来想想,这些东西可以赏给下人玩儿,她也就接受了,没说什么。
再之后,从回程到府中,周静容和傅云深没再有任何交流,两个人默契的维持着沉默的气氛。
其实,当傅云深突然说出“好像换了个人”那句话的时候,周静容惊的差点掉马,她能说他真相了么?
可是,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她自己都觉得每天如置身梦中。
不过后来,她也就想通了。
她承担了周静容的身份,也承担了她的责任,承担了她的好,也承担了她的坏,很难把她们分开说,她们是绝对的两个人。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既然已经生活在此处,就不必再去想其他的可能。她能做的,唯有活在当下,尽力过好每一天。
所以,她以一句“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耳听”,来解释自己前后的性格变化,堵住了傅云深的嘴。
但她不知道的是,傅云深之所以厌恶以前的她,不仅仅是听说过她的恶名,还曾亲眼目睹过她当街杖杀婢女。
即便那个时候,傅云深也秉承着周静容所说的“眼见不一定为实”,接受了这个名声不良的妻子。
可就在新婚当天,原主再次借口小事下令杖杀傅家的丫鬟。
后来那个小丫鬟虽被救了起来,人却也废了,傅家将她送到了别庄养着,算是全了主仆之谊。
虽然在封建阶级制度中,人被分成了三六九等,奴隶于主人来说,与猪狗无异。
可即便是猪狗,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如此罔顾人命,已经不是单单一句没教养就能揭过的了,所以傅云深下定决心与她和离。
可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傅云深却又发现了周静容的另外一面。
心性淡然,温柔谦和,颖悟绝伦,积极努力的生活,尊重生命,尊重每一个人。
傅云深不解,同一个人,何以前后变化会这么大?
旁的尚可解释,比如她明明满腹诗书却装作不通文墨,是为了在受宠的姨娘手下讨生活而藏拙。可她生活的态度,为人处世的原则,这些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轻易改变的。
傅云深觉得,周静容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机遇,他很想知道,却又不敢轻易问出口。
为什么不敢?傅云深也说不清楚。只是如果周静容不说,那么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问。
爱可以让人变得狭隘,也可以让人变得宽和。
*
七夕过后,在水一方业绩逐渐回暖。
因为在水一方的衣饰实在好看,款式新颖又别致,带动了城中新的穿衣风潮,人人都以拥有在水一方的衣饰为傲。
之前那些弃了在水一方订单的人也纷纷回头,重又成为在水一方的大客户。
至于薛姨娘和宋夫人在背后搞的那点小动作,根本抵不过一颗颗怦动的爱美之心。
只不过现在没有私人订制了,便是达官贵人,若是想买,也只能买店里的成衣。若是不买,那也无所谓,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一时间,很多人都后悔莫及。
而之前有人买过的私人订制款服装,因不再制作,也变成了凤毛麟角。衣裳不仅仅是用来穿的,更有了收藏价值。
周静容顿觉扬眉吐气,用实力说话,果然是解决一切争端的最快速有效的办法。
不过周静容还没清净几日,糟心事又找上门来。
浦河县临水,水通海,因而海上贸易也很繁盛。周家作为浦河县商圈的龙头老大,自然有着最大的商船队。
周家商船归来,声势浩大,带回了不少奇珍异宝。上次傅誉出去走货若与之相比,可就是小打小闹了。
周家带回来的这些宝贝当中,有一种名为鲛绡的布,是船队途径一海岛时收购的,由岛上的原住民用那里特有的材料织成。
这布料很神奇,轻薄似羽毛,入水不沾湿,只需打扫浮尘即可,无需清洗。布料正常的颜色是灰蓝色,但在阳光下时,又会变成透亮的乳白色。
如此神奇的布料自然难得,船队也只带回一匹。其实说是一匹,但与正常的一匹布相较,并未达到一匹那么多。
而这如此难得,人人追捧的鲛绡,现下就在周静容手中。
还是薛姨娘向周老爷提议,说周静容作的画本名为鲛人传说,而这鲛绡又传说是鲛人所织,以此布送给她正好应景,想来她也会喜欢。
周老爷觉得有理,便派人将布送去给周静容。
他本是好心,只是未曾想到在布匹送达之前,这消息便已漏了出去。
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说在水一方得了匹鲛绡,正要制成成衣出售。鲛绡难得,数量有限,去的晚了怕是买不到。
于是,一众财大气粗的顾客都急吼吼的跑到在水一方堵在门口,打算提前预订。
周静容原本想将这布作为私用,送给亲戚朋友。可顾客们认定了是在水一方放出的消息,她若是不卖便是不守信用,反倒使她有嘴说不清,骑虎难下了。
鲛绡布料少,制成的衣裳更少,想要买的人却多。所以这衣裳卖给谁,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能为了一件布料不常见的衣裳便一掷千金的人,非富即贵,周静容一个也得罪不起。
卖给东家得罪西家,卖给西家得罪东家,这生意可是不好做啊!
当周静容得知此事乃是薛姨娘一手促成,不由在心中冷笑。
薛姨娘明着送礼,实则将一块烫手山芋扔给了她,非让她得罪人不可,当真好算计!
经此一事,周静容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宋夫人和薛姨娘同时向她施压,难道她们之间有联系,或者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过,即便周静容知道是薛姨娘作妖,也没时间跟她叫板。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如何妥善的处理鲛绡的去处。
首先,预订是绝对行不通的。其次,便是关起门来专心设计服装。
周静容觉得,既然鲛绡已然被大力追捧,那么不如再推一把,将它的神秘与美感发挥到极致。就算得罪了人,也至少卖个好价钱。
最后,关于如何销售鲛绡而不得罪人,周静容还在思考。
周静容想不出来解决办法,很是苦恼。
她让小厮帮忙搬了画板,跑到傅府小花园的鲤鱼池边写生。
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用画画纾解。画画会让她的心安静下来,暂时脱离俗世的烦恼。
周静容画的入迷,完全没注意身边何时多了个人。
夕阳西斜,她终于停笔,一派生机勃勃的鲤鱼戏水景色跃然纸上。
耳边突然响起傅云深温润磁性的声音:“画功扎实,意境优美,可谓佳作。”
周静容眼角一抽,虽然他们这两天相处的有点尴尬吧,他也不用为了跟她搭话这么昧着良心啊。
她的画在一般人面前确实还算拿得出手,但若说佳作,可还差的远呢。
但周静容心情不佳,也懒得理会傅云深,心不在焉的收拾着画具。
没得到回应,傅云深也不急恼,锲而不舍的追问:“你是在为鲛绡的事心烦吗?”
周静容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
傅云深不解的说:“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银子么,低买高卖,有什么难的?”
周静容叹了口气,她是半路出家,对经商之事一知半解。傅云深虽然聪明,可到底隔行如隔山。
她尽量耐心的解释说:“你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虽然都是卖东西,可也讲究怎么个卖法,万一卖不好就会得罪人。我的东西少,想要的人却多……”
等等,东西少,人多,低买高卖……周静容猛然顿住,反复想着傅云深的话,茅塞顿开。
是啊,她为什么要纠结会不会得罪买不到的人呢?商人重利,谁给的钱多,她就卖给谁呗。
让买家之间互相竞争,若是没有购买实力,就算买不到,也不能怪她啊!
周静容豁然开朗,黯淡的双眸骤然明亮起来,她喜不自胜的上前拥抱住傅云深,狠狠的拍了他一下:“傅云深,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周静容说完,就高高兴兴的跑走了,想着赶紧去铺子商议一下。
傅云深看着周静容的背影,揉了揉被她因激动用力过猛拍的微微发疼的后背,露出了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这让人甜蜜又疼痛的爱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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