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佳期近来爱上了礼佛,在小佛堂里一待就是一天,抄写佛经,诚心跪拜,打坐参禅,以及碎碎念。
“念之哥哥离开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不知道念之哥哥今天吃的什么,住在哪里,有没有遇到阴雨天气,路可还好走?”
“佛祖啊佛祖,希望您能保佑念之哥哥在外一切平安顺遂,信女傅佳期给您磕头了!”
……
正要进门的甘棠听见傅佳期这一句,笑道:“佛祖若是得到这么朴实无华的感谢,一定会十分愉悦的。”
傅佳期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大伯母。”
甘棠燃了一炷香,奉于佛前,问道:“你近来常往我这小佛堂跑,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甘棠已深居简出多年,一心向佛,两耳不闻窗外事,便是对于府中的事也知之甚少。
傅佳期大方的解释道:“大伯母,我的情郎去了远方,归期未定,我在等他。可等待着实难熬,我才等了他三天,便觉度日如年。”
傅佳期说着,声音低落下来。
甘棠问道:“你不想等他了?”
傅佳期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耐性会这么差,才三天啊!大伯母,您是怎么数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大伯父的?明明……”
明明,大伯父已经仙去多年,不可能再回来了啊!
甘棠轻轻一笑,道:“起初,我也只是忘不了他,便想等等看,说不定哪一天就能释怀了。可谁知,这一等便是这许多年,我对他的思念不减反增,那些经年远去的记忆越发清晰。不知不觉,就等到现在了。以后还会等多久,我也不知道,或许,会穷尽一生也说不定。”
有些记忆太过绚烂,如刻骨铭文,放在心上,便是一生。
甘棠说罢,便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佛珠,双眸轻阖,认真而虔诚的颂念经文。
傅佳期见甘棠专心礼佛,不便打扰,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傅佳期走到院子门口,见到傅誉身边的长随来送东西,心中大喜,誉伯伯回来了,又有好东西玩儿了!
傅云深的生意已扩展至海上,傅誉随船出海,一去便是两三年,每次回来都会带回许多奇珍异宝。
傅佳期高兴的走上前,只见甘棠身边的婢女推辞了那长随奉上的礼物,客气道:“夫人说了,她侍奉佛祖,清简由心,不需要这些华丽之物,还请送还给你家主人吧。”
那人忙道:“姐姐切莫急着推辞,誉爷知道夫人不爱华衣美饰,怎会送那些俗物?这不过是些南洋特产的吃食罢了,送给夫人尝尝鲜,府中人人都有份的。”
婢女便又歉意道:“夫人近几日要辟谷斋戒,这吃食还是送去别人那里吧,免得浪费。”
婢女做惯了这事,不管什么借口都信手拈来,总之,是说什么都不肯收的。
那长随又推让了几次,见不能使其松口,便悻悻而去。
傅佳期从小到大也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从前不觉得,现在却有些怅然若失。
傅誉始终未曾娶妻,他对甘棠多番关照,初时还隐忍克制,后来渐渐显露心意,傅家上下尽知。
傅老太太怜惜甘棠年轻守寡,不忍以一纸婚书束缚住她,便私下问其心意,表示若她愿意,便可成全他们。
甘棠没说什么,却在第二日便搬到了佛堂,足不出户,避不见人,拒绝的意图十分明显。
傅誉却也没放弃,还如以前一样,关心着她,守护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着她。
甘棠愿意用一生,守护一个回不来的梦;傅誉却用一生,守护她。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一生。
傅佳期觉得,他们的爱才是真的,不求回报,不惧漫长岁月,坚定不移。
那么她呢,才等了程念之三天就觉得等不下去的她呢,她的爱是真实的吗?
她才十几岁,可一生却那么长,她看不到太远的未来,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就连满心炙热的感情,也无法确定真伪。
傅佳期有些忧愁,念之哥哥,你可要早点回来呀,不然我可能会移情别恋的。
傅佳期觉得自己可能会移情别恋,但移情别恋的对象绝对不会是太子。
当太子裴晔出现在傅佳期面前,问她是否愿意做太子妃的时候,她拒绝的很痛快。
“太子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当清楚我的性子。我最是闲不住的,绝不会甘心困于深宫,亦最不守规矩,担不起母仪天下的大任,我做不成太子妃的。”
裴晔突然道:“你可知,程念之为何会离开?”
傅佳期回道:“念之哥哥有事要处理。”
裴晔轻蔑一笑:“呵,原来他是这样欺骗你的吗?”
傅佳期不解。
裴晔缓缓道:“我不相信程念之对你的感情,所以与他做了三年之约,约定他与你分开三年,不可相见。若三年之后,他仍对你痴心不改,你亦为他真情守候,我便成全你们。我想考验他对你的感情,可他未曾与你说实话,可见,他也在考验你对他的感情。”
裴晔最是清楚傅佳期的性子,倘若她所爱深信之人却不信她,必定会为她所痛弃。
却未曾料到,傅佳期转身就走。
裴晔忙道:“你去哪儿?”
傅佳期道:“我去找他。”
裴晔一把拉住了傅佳期,有些恼意:“他不信你,你还要去找他,你为了他连自尊都不要了吗?期期,你要想清楚,你若嫁我,万人朝拜,泼天富贵,无上权势。可是他呢,他能给你什么?”
傅佳期看向裴晔,目光平静,却无比坚定:“他能给我自由。”
裴晔愣住了。
那晚,裴晔也曾如此质问过程念之,你能给她什么?
程念之也是这么回答的,坚定又自信,自由。
裴晔苦笑一声,放开了拉住傅佳期的手。
其实,他也可以给她自由,只要他有所放弃。
父皇和母后都曾说过,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毕竟父皇还有其他的儿子,继承皇位也不是非他不可,他们愿意支持他的一切选择,只要他快乐。
可是,唾手可得的万里江山,苦苦追寻的梦中美人,他也不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快乐,才不会后悔。
傅佳期整装待发,与父母兄长告别。
“三年,比起一生,不算什么。可若活着不能相见,相爱还有什么意义?与其空空的不知尽头的等待,不如主动追寻。我不知道我的热情能够持续多久,也许,在寻找他的过程中,我就不喜欢他了,届时我就会回来。”
傅云深表面深明大义,支持女儿的一切选择。
可待傅佳期一离开,他立刻变了脸,直骂那程家小子不是东西,竟拐跑了他的宝贝女儿,提着剑就要去找程斐决斗。
周静容很是无奈,话说拐跑你女儿的又不是程斐,怪到人家头上干什么?
还有啊,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来来来,乖啊,给你做红豆沙吃。
于是,有了媳妇儿安慰的傅大人,很快就把女儿忘在了脑后……
傅佳期答应父母,带了几名会武的男女侍卫出发,并要在傅家名下的连锁客栈投宿,而且每一站都要来信报平安。
在傅佳期走了两个月之后,她遇到了程念之。
对于傅佳期的到来,程念之似乎并不惊讶,明明最是清冷不过的人,眼里却有着最温柔的光:“期期,你来了。”
傅佳期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程念之但笑不语。
如果他说,因为他忍受不了对她的思念,所以让人看着她,将她每天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了他,她会怎么想?
傅佳期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躲着我,直躲个三年为止。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决计会在最后一天停止找你,然后永远不再理你!”
程念之无奈的轻笑:“什么三年之约,不过是太子自说自话罢了,我从未应过。我一天都不想与你分开,此次分离两月,已到了我能承受的极限,我又怎能忍受得了与你分开三年?”
傅佳期不依不饶的追问:“那你到底是去处理什么事情?”
程念之好脾气的解释道:“你不是说,想与我仗剑天涯。我便回去辞了盟主的位子,无事一身轻。以后,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
傅佳期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盟主?听起来挺拉风的啊!那你还说配不上我,原来你是在拐着弯的拒绝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程念之拥住张牙舞爪的傅佳期,无奈又宠溺:“期期,别恼。”
傅佳期很没出息的被四个字就安抚住了,哼哼了两声,又道:“那,那什么盟主,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程念之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嗯,说不要就不要了。”
傅佳期撇了撇嘴,却一不小心,撇成了上扬的弧度。
他愿意为了她,有所舍弃,她也不怕付出一生,去爱他。
可是一生很长,她不知道能爱他多久。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很爱很爱眼前这个人,她要和他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挡。
一生太长,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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