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滟的养心门迎来了位陌生的来客,封斛平跟在梵暋身后踏入了这座帝王居住的宫室。他身着石青色鸿漱补服,头戴素金顶珠朝冠,俨然是一位御医的装扮,然而在两天前,他还是流落市井的天理教叛贼。
封斛平倒也乖觉,虽然皇帝昏睡在床榻上,但是这礼数却行的毕恭毕敬:“臣封斛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成谔低声道:“太医起来吧,皇上现在不省人事,这些礼数不做亦可。”
封斛平道:“公公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不论何时何地,皇上都是咱们的主子,礼数不施,恐会遭人口舌。”
成谔尴尬的笑了笑,似是对装出一副忠贞模样的封斛平有些不满意。
梵暋道:“成公公,以后皇上的身子都由这位封太医一力调理,此外,皇上龙体虚弱,不能受到惊扰,所以除了伺候的下人,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成谔道:“姑姑,这闲杂人等是否包括各宫的小主?”
梵暋微笑道:“皇上所受的罪不就是拜尚答应所赐吗?太后现在防范诸妃更甚防范近臣,成公公,这养心门你可得看住喽。”
成谔微微一凛,忙道:“咱家明白了。”
梵暋道:“公公明白就好,人和懿旨我都已经带到,就不在这里逗留了,有劳二位尽心尽职照料皇上。”
封斛平狐黠的和梵暋对视一眼,微微低首目送她离开。
正蓝色蟠龙纹窗幔被封斛平小心翼翼的拉开,只见皇帝笔挺的躺在褥上,封斛平暗暗的思忖道:这就是教主想要屠戮的天子吗?哼,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今日天赐良机,让我接近于你,那我可得立下一番功业才行。”
成谔见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拍了下肩头道:“封太医,你怎么了?快些给皇上搭脉哪。”
封斛平缓过神来,旋即赔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万岁爷圣颜,实在是心生敬畏,不知不觉就晃了神,对不住,对不住!”
成谔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咱家一直都没搞明白,你是何时被选入太医署的?为何太后会对你这么器重,放着索院判、康太医不用,偏偏让你为皇上看病?”
封斛平道:“公公有所不知,我在北平曾开过一家药堂,在治疗烟瘾方面还算是小有建树,太后了解我的口碑之后,就将我破格引入宫里为皇上效劳。公公放心,不出数月,皇上必会重现生机。”
成谔道:“成,那你好好治,有什么需要随时知会咱家。”
封斛平边强笑的答应着,边伸手给皇帝搭脉,过了片刻,他蹙着眉头说道:“唉,皇上体内的毒素已经殃及经络及肝肺,目前必须要通过针灸的方法为其舒活身体。”
封斛平打开高浮花草香樟木药箱,拈起一根数寸的银针,两颗瞳仁冷幽的盯着那锃亮的针尖:水沟、承浆、合谷、尺泽、足三里,若只扎这几个体穴,是可以治愈他的,但我若再加上几处的话,这结果可就大为不同了!”
床额上黄底金边的“又日新”匾额,被茵犀石叶香熏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霭,仿佛预示着不太平的日子已然悄然而至。
下午的天气甚好,湉嫔撑着脑袋,侧躺在樱花梨卷草纹杨妃榻上,慵懒的沐浴着透过摘窗的暖阳。
囿戮走进来道:“娘娘,封斛平已经进宫给皇上问诊了,您要不要找个机会和他碰上一面?有些吩咐还是当面交代比较好。”
湉嫔睁开那困乏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眼下莫说是见面了,便是飞鸽传书也不可以,他现在已经走在了刀刃上,一旦不慎失足,那后果便会不堪设想。所以为了避嫌,咱们先暂时与他断绝往来,老实的等候消息便好。”
囿戮道:“娘娘说的是,眼下时局尚不明朗,咱们还是应以自保为重,不过这次计划颇为艰巨,这封斛平真能把皇上变成废人吗?”
湉嫔微笑道:“封斛平自号‘杀心座堂’,曾为教派暗杀过许多官吏,是京畿忏堂中第一好手。只要没有人从中干涉,皇帝必定在劫难逃,况且有皇太后躲在幕后帮衬,咱们的胜算不言而喻。”
囿戮感慨道:“娘娘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等到这个契机,希望能够一击成功,为万少掌报仇。”
湉嫔的瞳孔骤然缩紧,那狠厉的瞳光汇成两根尖锐的钢锥,她坚定的说道:“哼,即使这次不能为黥郎报仇,本宫也会继续筹措下去,道光不殇,誓不罢休!对了囿戮,你把咱们私藏的曼陀罗赠与梵暋,让她转交给封斛平,就说这东西可以派上一些用场。”
囿戮道:“曼陀罗可以让皮肉变得松弛,具有麻痹经络的作用,娘娘是想把此毒掺入三棱针中,从而加快效力。可是……这封斛平毕竟只是个医者,怕是拿捏不好用量呀。”
湉嫔撩了撩有些散落的鬓发,笑道:“热酒浸泡三钱,少顷便可让人昏昏入睡,不过皇帝现在身子弱,改为一钱便可。曼陀罗与苗蛊不同,不会那么容易就伤及性命的,只要让封斛平少量的使用,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囿戮道:“奴才明白,奴才这便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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