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到了清晨时,天才开始放晴,朦朦胧胧的太阳挂在天上,晕黄得像是被水泡褪了色似的。
光子撩开帘子,进殿通禀:“娘娘,乌雅福晋来了,说是要伺候您用早膳。”
阿木尔淡淡一笑:“来的正好,本宫正准备找她呢,让她进来吧。”
光子道:“嗻——”
乌瀛珠笑咪咪地走进来,行了个万福:“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阿木尔冷然道:“别叫的那么亲近,本宫可没有把你当成儿媳。”
乌瀛珠柔声道:“额娘,儿臣已经嫁入了天家,您就是不愿认,也得认,毕竟这人前人后的,也顾忌着体面哪。”
阿木尔没好气道:“你蛊惑奕詝,使得他与本宫不睦,让全宫的人都瞧了我们母子的笑话,你害本宫失了脸面,那本宫干嘛还要成全你的体面?”
乌瀛珠赔笑道:“额娘,这过去的事,您就不要再计较了吧,好赖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以后可是要互相扶持,共同进退的。”
阿木尔不屑道:“扶持什么?要本宫也和太子一样,帮着你往你娘家挪钱吗?”
乌瀛珠怔了一怔:“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木尔微微一笑:“通常九日回门,福晋只能从内务府点走五百两的礼品,然而昨个,你却拿走了金耳饰六对,狐皮袍三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两匹,这些东西的价值加在一起,足有三千两白银,这事本宫没冤枉你吧?”
乌瀛珠眼神一跳:“额娘,昨个家里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如果我带去的礼品太过寒碜,于人前,臣妾和太子的颜面也不好看啊。”
阿木尔眉心的阴翳如同盖住月光的乌云,她严肃地问道:“你当真是为了太子的颜面?”
乌瀛珠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了。”
阿木尔冷不丁地呵道:“还敢扯谎!告诉你,本宫已经把这件事给摸的清清楚楚,你拿走这些昂贵的东西,是为了把它们当了以后,给你那赌鬼母亲还债!”
乌瀛珠吓得赶忙跪下:“额娘恕罪,儿臣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呀,毕竟她是我的母亲,我不能眼看她被人追债,而无动于衷。”
阿木尔道:“你要帮她还债,就拿你自己的钱去还啊,干嘛要动内廷的公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了大错!”
乌瀛珠的脸上挂起了惶色:“儿臣原也不想动用公款,只不过以我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填我母亲的窟窿。”
阿木尔垂着脸:“俸禄不够,你就把皇室赏你的那些珠宝首饰都卖掉啊,本宫就不信那些个价值连城的东珠、翡翠什么的,还抵不了你家的债!说到底,你就是贪!”
乌瀛珠矍然失色:“额娘,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请您这次就饶了我吧。”
阿木尔道:“掌事之人,最忌徇私,本宫这次若是轻饶了你,将来该如何服众?况且,你这丫头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你姐姐在宫里那般威风,都不敢像你这般放肆!所以不管怎么说,本宫这次一定要对你施以惩罚!”
乌瀛珠戚戚道:“额娘,老话说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您念及太子,就别和儿臣计较了!况且我这才刚进宫,就被押进暗房里思过,传扬出去,儿臣就人前就抬不起头了!”
阿木尔厌恶地瞥了她一眼:“你少拿太子说事,本宫不吃这一套!另外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叫本宫额娘,本宫从未没有把你当成自家人。光子,把她送去暗房里关着,明日一早,再放她出宫。”
光子道:“嗻——”
黑夜如凉意一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暗房点起的三支蜡烛一明一灭,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光子轻轻地推开门道:“福晋,时辰不早了,您该用晚膳了。”
乌瀛珠厉声道:“拿走,本宫不想吃!”
光子嗤之以鼻地望了她一眼后,将饭菜放在了桌上:“福晋,奴才把饭菜给您搁这了,您吃或不吃,自便。”
门关上的带起的风扑熄了一只蜡烛,登时房里又暗了许多。乌瀛珠气急败坏将饭盒打翻在地:“哼,谁稀罕这些猪食!”
菜盘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瓷屑,乌瀛珠气咻咻地凝视着满地狼藉,忽然心生一计:皇贵妃,既然你对我不留情面,那我也就没必要让你好过了,我要让你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是如何与你针锋相对的。
次日早上,解了禁足的乌瀛珠回到了撷芳殿,太子急急地迎上来道:“哎呦,我的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我在家都快等急死了!欸?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乌瀛珠苦笑道:“没什么大碍,太子你就别问了。”
太子眉头紧锁:“没什么大碍,需要缠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在额娘那里受欺负了?”
乌瀛珠失落地摆摆手:“没有,额娘对妾身好着呢。”
乌的陪嫁丫头斐儿道:“福晋,皇贵妃对你那般苛责,你怎么还帮她说好话!太子,其实福晋就是在皇贵妃那受欺负了!”
乌瀛珠打断她道:“玉儿,不许瞎说!”
玉儿道:“我没瞎说!太子,昨个福晋伺候皇贵妃用膳时,不慎被烫着了,故而疼痛难耐之下,便将碗碟给失手打翻。其实这本是无意之举,而皇贵妃却非要小题大做,说福晋是对她不敬,故意在殿上失仪,表示不满。随后她便命福晋先将地上的东西给打扫干净,然后再去暗房里跪着思过,这手上的伤啊,就是在清扫时,被碎瓷给划破的。”
太子脸色激变,愤声道:“额娘真是太过分了!你亲自伺候她用膳,她不仅不感动,反而对你这般恶待,真是岂有此理!不行,我得去找她理论!”
乌瀛珠婉言制止:“太子算了,臣妾不在乎的。”
太子轻轻地抹开她的手:“你不在乎,我在乎!咱俩成亲尚不足半月,她就对你这般刻薄,这分明是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正午,钟粹宫的静谧被一阵吵嚷声给打破。
“太子,皇贵妃正在休憩,请您晚点再来吧。”
“滚开,本太子现在就要见额娘!”
殿门被重重地推开,正在打盹地阿木尔,慵懒地睁开眼睛,睨着气呼呼地太子,问道:“奕詝,怎么回事,这大中午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太子也不行礼,直接没好气地质问道:“额娘,乌瀛珠究竟是怎么得罪您了,值得您这样对待她!”
阿木尔不悦地笑了笑:“呵,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替你那不懂规矩的媳妇抱不平来了,怎么,她做错了事,本宫还不能罚她了?”
太子怒挑着眼角,很是不满:“她做错什么了?只不过是打碎了个汤碗而已!堂堂福晋被烫了手,您非但不及时找太医给她医治也就罢了,竟然以殿前失仪的名义,令她去暗房里思过,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阿木尔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叽里咕噜的在说些什么啊?本宫罚她,那是因为……”
太子硬生生地打断她的话:“额娘不必解释,儿臣今日过来,就想给您撂一句话,乌瀛珠是我明媒正娶的福晋,您对她不尊重,那就对儿臣不尊重,既然如此,那咱们以后也就没必要再谈什么母慈子孝了,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两不相干吧。”说罢,便拂袖而去。
阿木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真是又气又懵,她不豫地垂下脸嘟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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