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晚风刮的是又急又烈,寿康宫里的玉兰花被吹得残瓣遍地,积砌似雪。
太后身着深青色苏绣茶花纹袷袍,头戴金丝碧玺松枝钿,通身的装束既严肃又压抑,她微闭着生有愁纹的凤眼,斜倚在榻上,听着楚驭疆(承乾宫领事太监)禀奏圆明园状况。
幽亮的烛光衬印出太后那凝起的眉锁,只见她蓦然的睁开眼睛,一把将身边的《普门品》经书怒掷于地:“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瑞亲王是哀家的亲儿,皇上竟然默许藩邦将打他重伤,这事若是传出去,叫百姓如何看待我皇家?光是这样倒也罢了,一国之君在臣子面前犯起了毒瘾,口出呓语;晕厥不醒,成何体统!”
楚驭疆道:“太后息怒,贵妃娘娘已经密令太医三缄其口,将皇上沾染毒瘾的消息封锁于宫闱之中,朝臣不知病因,也就无伤国体了。”
太后颌首道:“贵妃这事做的还算周全,不过兹事体大,哀家身为皇上嫡母,绝对不能坐视不管!梵暋,摆驾养心殿!”
其实伊兰在圆明园时,就已经查明皇帝的病因,可她并未诰告六宫,而是迅速的折返紫禁城,并将所有嫔妃拘于养心殿里。
若换成平时,姝人们聚于一堂,定是斟着茶水,品着点心,交头接耳的谈天说地。可是眼下的正殿却是静的可怕,一个个像泥胎木偶似的坐在那里。
滴滴的更漏声抨击着豫嫔紧张的脑弦,她询问伊兰道:“贵妃娘娘,咱们来养心殿也有两个时辰了,您是不是也该告知皇上的状况?嫔妾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忧的很哪。”
伊兰懒怠的望着豫嫔,诡秘的笑了笑道:“别急,再等等。”
茲婳低声的谓阿木尔道:“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即不让我们侍疾,也不告诉咱们病因,一味把嫔妃软拘在此,究竟是何企图?”
阿木尔笑着搓了搓手道:“贵妃的算盘,岂是你我能揣摩明白的,老老实实的在这里侯着吧,大的阵仗或许就快来了。”
通报声乘着呜咽的晚风涌入正殿:“太后驾到——”
伊兰笑生两靥,她面顾慧因道:“呵,可算是把皇太后盼来了,你去泡盏齐云瓜片奉上,再命人烧上两盆银屑炭暖炉,今晚估计有的耗呢,咱们得把老祖宗伺候好了。”
慧因道:“是,奴婢这便去安排。”
伊兰迎上前携诸妃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严肃的落座道:“皇帝龙体有恙,哀家如何能安?都平身吧!”
伊兰自责道:“是臣妾无能,不能为太后分忧。”
太后摇手道:“这事不是你能够解决的,皇帝卧病在榻,不能料理军国大事,已经影响到国祚形势,就连哀家出面过问,亦是战战兢兢,没有把握。”
伊兰道:“是啊,皇上病倒,朝臣定会望风而动,那些心怀鬼胎的贼子也会采取行动,虽然臣妾已经将消息封锁,但是蒙古各旗的口风……”
阿木尔忙道:“请太后放心,臣妾已经请家弟约束好蒙古各旗首领,相信他们是不会乱嚼舌根的。”
太后道:“洪水决堤,堵的了一时,堵不了一世,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治好皇帝,揪出引入鸦片的始作俑者才行。”
祥妃奇道:“鸦片?难道说皇上是染上了瘾症,天哪,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给皇上吸食这等秽物?”
太后端肃的下令道:“幕后之人是谁,只有彻查之后才可知晓,梵暋,你即刻带人搜查后廷,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可放过!成谔,明早你去军机处传旨,就说皇上感染风寒,近来的早朝一概取消。至于合宫的妃妾,就继续留在这正殿里,没有哀家的同意,谁也不能踏出养心门半步!”
成谔和梵暋应道:“奴婢(奴才)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自皇帝登基以来,很少会在人前拿出这等威严,平日里那些据宠自傲的嫔妃,此时都化成微小的蝼蚁,就连伊兰也乖觉的说道:“太后亲自主持大局,定能肃清内宫,臣妾便与姊妹们静候佳音了。”
此时的豫嫔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冷汗沁满了她的额头,双腿像筛糠似的微微颤抖,那白皙的素手更是不知安放在哪,掌心的帕子已湿成了手巾:难怪把我等拘禁于此,原是担心我回咸福宫后,会将阿芙蓉全部销毁,本宫今日被查的措手不及,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阿木尔回忆起皇帝的举动,仿佛觉得似曾相识,她暗暗的喃道:“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过类似的情象……”
她垂头思索良久,反复的搜索着记忆片段,突然杏眼闪过乳母柳臣氏的身影:那日柳程氏先是晕眩不止,之后也像皇上一般魔怔的向湖水行走,他们二人的反常的神态与举动简直是如出一辙!难道……难道柳程氏当时也染上毒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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