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叹息,这老太医,其它的什么都好,就只一样,太默守成规,有点油盐不进的味道。
“就是什么?!”赵炎的声音有些急了,隐隐的怒气已然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他,是真担心我的!
“华姑娘的……呃……脉像有些……有些奇怪……”周太医的声音停停顿顿,似一直在想什么措词会比较好。
可想来想去,似乎又没想到什么更好的词字来表达。
“周太医,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诊了半天,就诊出个有点奇怪来?!”赵炎怒了,我似能看到他额角摒现的青劲,还有紧握成拳的手掌。
“赵大人恕罪……”周太医似恐慌地跪了下去,衣服窸窣的声音,还有膝盖硬磕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实在是……实在是……宸妃她怀孕了呀……”
一室的寂静,死寂的静。
似乎没有一个人,静得连呼息都听不见,仿佛,整个世界,就在这一瞬间全然消失了。
我惊讶地得连心都停止了跳动,呼息也忘了……
怀孕……
他说……怀孕……
“你说什么?!”赵炎很是愤怒,一个箭步上前,将周太医的衣襟揪起,从地上托了起来。“你再说一篇……”
世人皆知,三月前,晨妃与一侍卫通奸,被打入长门宫……
“砰!”的一声响动,似有人扑倒。我惊了一跳,蓦然睁开了眼,侧头,看向背对着我的赵炎,还有被摔出去的周太医。
“下官说的是事实。”周太医被赵炎摔了出去,周太医不敢抬头,就着扑倒的姿势又马上跪在了地上。
“请赵大人开恩,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大小都需要我养,请大人开恩……”他们太过在意这个事实,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我已经醒来的事实。
赵炎的背影僵硬得似寒冬腊月晨的御花园的柳树,树身树杆树枝树丫都被冰雪冻成了一根根的冰条,无法动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手前青劲并现,无可抑制的颤抖着。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可我却很清楚,此刻的自己,有多淡定。
只在刚听见怀孕两字时惊愣一瞬间,仅一瞬间……
其实,我应该知道的,亦或许,我可以不知道的。
自成为宸妃那天起,皇甫哲为控制我,亦或不是为控制,而是想看我被折磨的过程,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派人送一只红色的小瓷瓶来。负责送的人,总是会负责到底,要看着我服下才会放心地安然离去。
那是些什么药,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想想也能释然,定然是什么毒吧,吃下后,总是要痛苦一两天的,而后,恢复如初。只是身体会比平时弱一点点。
三年来,这种类似的药吃得太多,月事早已紊乱,没个定期……
然而,说不知道,却又完全不似。自去江浙时受伤后,腹痛的毛病,一直没有好过。素染说,那是我身体内的毒与她开的药有冲突,再者就是,我伤了肺腑,咳嗽,吐血,在那段时间几乎是天天都有的。
可后来,没有了……
小腹不再痛,咳嗽也渐渐少了,吐血更是没有再出现过……
我曾在一本医书里看到过那样一段,大体意思是说当一个人身体受重创太过严重时,自身无法恢复如初,便有可能通过转移而让身体在一定的时间内好受一些。而这段时间,就是这个被转移的载体无法承受时脱离身体……
我闭上眼,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抚过,心里狠狠地抽痛着。
载体……
我的孩儿就是这个载体……
直到他(她)无法承受这种伤害时,他(她)便会自我的身体里脱离,这种脱离不是出生,不是生长,而是受不了毒素与病痛地永远离开……
伤痛,还有毒……我的孩儿……
泪凉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我的世界,再一次沦陷。
不知何时,一方柔软的娟锦轻轻地拭过我的眼角,怜惜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眉眼,鼻子,唇畔。
“难受的话,就放声哭出来,别伤了自己。”他的手指,停在被我紧咬着的下唇上,来回抚过。
“孤音……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他的声音,很是空洞,完全没了我们初相时的生气。
那时的他,已然是皇甫哲的“宠臣”。他痛楚,他抑郁,他恨……
但他有着生气,以一种未可见的力量一直努力地活下来。
此刻,他的声音却似被抽离了这种力量,没了生气,没了继续下去的目标。
“你受到的痛,总是比我多,比我痛。而我,亦是你生命中的一段痛,对不对?!”
他的手,爱怜地描摹着我的眉型,“如果没有我,你就只是一个小宫女。每天负责御书房的洒扫整理就好。你可以只为着银子,为着给你弟弟一个温暖的屋檐而努力。可你遇见了我……你是多么聪明呀,以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我取他的信仍,成了他人生污点上的一块遮羞布……”
“孤音……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痛么?!每次看着他命人将‘夙草’给你送过去时,我就有种想要毁灭全世界的冲动……”
“孤音呀,我们是不是在相互恨着,又相互掺扶着一路走过来的呢?!你总是那么地不待见我,而我,却总是那么地想要见到你……”
温热的气息渐渐近了,停在我脸的正上方,鼻尖的触碰让我知道,他的脸与我的脸,已经碰在了一起。温热的呼息自他嘴里吐出,喷在我的唇上,这过份的亲昵令我不能再闭目下去。
我睁开眼,泪水似决堤的水,哗哗地再也止不住。“赵炎,我难受……”
我难受,很难受……
我爱的人,与爱我的人,我们好不容易决定要在一起,好不容易有机会要在一起。
可,为何又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宫里时,我在宫外,我们不相识。
他在宫外时,我在红墙内,我们不相知。
她是王爷,我是帝妃,我们身上背负着身份,羞耻,伦理的枷锁……
现在,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局面呀?!
赵炎,不要让我知道这么多好不好,我消化不了。
“我知道!”赵炎朦胧不清的眸光,似透过我看向了过去。他闭眸,手穿过我的后劲,将我从床上带起,捞入怀中,狠狠地抱往。
我心里难受,沉甸甸地痛着,打往一这个危险的话题也让我松了口气,赵炎……
或许我明白了,为什么陈嫣如会那么恨我,因为赵炎!
可是,我不爱,即便他再好,我也不爱。赵炎,你何必,皇后又何必,而我,更何必呢?!
赵炎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我,将脸埋进我的脖劲音。而我满心的疲惫与累,被冻一宿后的虚弱,不愿再动,亦没有挣扎开去。
寂静的房里,只有我们彼此的心跳声,暧昧的动作,似被塑形的雕像,他不打破,我不敢打破。
“孤音……把孩子打掉吧……”寂静得死一般静默的房间里,突兀地传来赵炎的声音。
他的脸,埋在我脖劲倒,唇瓣用力地压在我的肩上,他呼出的热气穿透我的衣服,散尽在我肩头,沉闷得沙哑的声音从我的肩窝处传来,似一道闷雷,狠狠地击在我的心底脑海,全身都似被闪电擗了个正着,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心底在狠狠地抽痛着,流着血……
凭什么……赵炎你凭什么……泪水不争气地自我眼眶再次无声滑过,没入他墨青色的衣衫上,晕出一团小小的浓青。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在我们还没做出反应前,皇后陈嫣如已经推开了房门。
赵炎从我肩颈上抬起头,回首,朝皇后望去。而他揽着我的动作却并没有松开。
我麻木而迟缓地看向皇后,下唇被咬得红肿而隐痛。
她的目光凌利地落在我红肿的唇瓣上。
“好!你们好样的……”皇后在小连的掺扶下,一手支着腰跨进房来。她的目光狠毒而凌利地来回在我们之间打量着,紧紧地盯着,一动不动。脚下踏着步子,已然没有我昨天见她时的小心翼翼。
想来,她此时满眼满心里,都只有我们这暧昧的动作吧。
暧昧!
我苦笑,这词,真美……很应景。我一直知道暧昧,却并没有推开他……而现在,我却无心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我的孩子……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待?!”皇后推开小连的手,走到我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炎问。
赵炎放下揽着我的手,站起身来,满目沉着地看了看皇后的脸,只见汗意微露,湿了额角的发根。他目光下移,来到皇后突出的小腹上,微拧起俊眉,道:“怎么突然出宫了?”
虽然是问,却并未见赵炎有多动情。他只是本能地伸手要去扶皇后,却被皇后一把用力地推开。
“我怎么出宫了?你问我怎么出宫了?!”皇后尖利地反问。
“我若不出宫,你是不是打算与这个狐狸精生出一堆的儿子来才让我知道原来你在意的人一直是她?!爱她爱到,宁愿到我未央宫中去抢人?!”皇后歇斯底里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我似乎看见屋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在落下。
我紧闭了眼眸,向身后的床柱上缓缓靠去,半倚在床上,静静聆听。
这是一段不属于我的感情,而他们的感情,早在赵炎被皇甫哲作为禁脔时已然变质。
只是……
我心里微微叹息,想了很久没想明白的事,似乎有了眉目。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赵炎的吧?!
她恨皇甫哲,赵炎也恨。可赵炎若没到最后,没到非不得已,定然不会公然参与兵变的。
即使,皇后的姐姐是他的小妾,即使,他做了这很多年的禁脔……
而真正令他选择站在皇后一方的筹码,估计就是那孩子了,或许,是他对她的愧疚。我看着皇后高高隆起的肚子,手又下意识地抚着自己平坦得似什么也没有的小腹,只有无限的羡慕。
如果,我的孩子也能像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般健康地成长着,哪怕他不健康,但只要他能活下来,我也会很开心很开心了……
“嫣如!”
赵炎的声音沉着而果断,一声低吼,惊得我睁开了眼眸,也惊得皇后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你吼我?!”皇后的声音低了下去,嘶哑地开口,泪水簌簌地自她眼眶中落下,悄无声息,却荡着一股无言的哀伤。
“你为了她吼我?!”她又重复了遍,“从小到大,你连大声跟我说话都是没有过的,你竟然为了她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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