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陪着遥光公主远嫁的常胜将军华影驰也在公主下葬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说,以他对公主的忠心,定然是寻了个没人的地方随之去了;也有人说,他在府里疯了,疯疯癫癫地跑了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还有人说,他对公主定然是深爱至极,在公主大行那日,便自行了断,伴了公主……
这些所有的遥言从半月国陆陆续续传来的时候,当年还是小太子的暮玄已经出落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自是不必说。
而这些年,他英明图治,果断杀伐,已经成了暮合国不可或少的又一政权中心,而皇上这些年因着朝政把身体给彻底累跨了,也就顺势放了权,将朝堂天下,全数交到了太子手中,让他全权处理。
遥光公主死讯传来的那天,他整整在公主府门口站了一天一夜,直到皇上命人抬着病榻亲自前去,才让他回了东宫。皇上在公主府门前,也坐了好一会儿,尔后才听他苍老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道了句:“朕这辈子,最是对不住的便是这位皇妹……”
自此后,皇上紧闭宫门,三月未见任何人;而太子为纪念遥光公主,罢朝三日,不理政务。
皇上的大公主染公主在太子殿下收到遥光公主仙逝的国书后,在公主府一个人待了整整一夜,流尽了她今生对所有信仰的眼泪。
这些事,都是隐晦而低调的,真正知道的人,整个暮合国没有几个。其它人,该过日子照样过自己的日子,逗儿弄孙,欢笑一家团聚,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暮合皇宫——公主府
“我以为,她会等着我长大,等到我有足够的能力去将她接回……”莫玄捧着个酒坛坐在遥光公主未嫁前寝房外间的软榻上,这个地方,是他在公主府最常待的地方。
“不是她不等,而是她等不了。”一身素服,脂粉未染的少女清冷的吐出似珠似玉的声音。
“阿染,我到底是哪里不好?!她从来都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在看,而我却一直努力地想要将她接回。她都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再多等几天,就几天都等不了呢?!”暮玄抱着酒坛,大喝了一口,眼眸迷蒙得没有一丝焦距。
可丝丝痛楚,却似一颗盘根错节的大树,自他的眼底深处流淌而出。
“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们,都没能成为她留下的理由。”妙龄少女回头,看向一帝的年轻太子,一又似珠似玉的清冷眼眸又在这间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里有我们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她最孤寂的回忆,暮玄,她的生命中,只要有华影驰,便是完美的。即便她去了……”染公主的话,让暮玄闻之大恸,禁不住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我只是爱她……我只是很单纯的爱她……我可以把她接回来,她是姑姑,是长公主,永远也不会变,我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快乐就好。哪怕她喜欢那个男人,我也愿意成全他们。阿染……阿当……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又错了什么……”暮玄像个受伤的小兽,呜咽着摔了手里的酒坛,坐在软榻上,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上大哭起来。
染公主的泪水,也似剪不断的珠子般,直直地从眼底滚落。
“你没错,可错就错在,我们是皇室中的子女。她说‘她不恨,是因为身为公主,不能安然地以为,那只是个身份高贵的女子而已,只需等到及笄,安心地嫁个凡夫俗子安然地度过余生。身为公主,保家国安宁,这也是她们的职责之一。皇帝可以统领天下,可维系天下的安然需要将军,天下和平,需要帝王的怜悯之心,一个公主或者王子的终身幸福为纽带……’”
染公主抬头,看向依然止不住呜咽的太子,“阿玄,我不是姑姑,你的雄图大业,我参与不了,也不愿再参与。我这后宫里的明争暗斗,你知,我也知。我们都痛恨着这样的日子,可我们都无能为力。我可以为你这个弟弟赴汤捣火,但我不会为暮合国做任何事。”她的母亲,便是死在这暗涌的风云里。
这里是个战场,没有硝烟,却杀人于无形。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我得知和亲的谕旨时便跑来找过姑姑,让她带着我一起走。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姑姑不敢带着我们的小阿染去。那个地方,不是暮合,却有着与我们暮后后宫一样残忍的争斗。在这里,姑姑对她们没有威胁,阿染也是。可到了那里,我们就是他们眼中的钉,肉中的刺。姑姑无法保证阿染的安全。’”
她从一开始就预知了结局,可还是毅然地去了。
“阿玄,我要去半月国,哪怕我再见不到她,哪怕我去了再也回不来,我也要去!”她的话,那般的坚定不可移。
“阿姐,如果你还能见到她,请告诉她,从今以后,只要有我暮玄在,便再没人能伤得了她。半月国欠她的,我总有一天,会一分一毫地讨回来。”
直到很多年年,暮玄做到了他今天说的这些话,染公主任就记得他唤的那声阿姐。
那是他们之间,他第一次唤她阿姐,也是她第一次见好样俊美的暮玄脸上,出现那种阴冷森寒的神色。
她记得,她当时止不住地打了个寒碜。那一夜,她流干了所有的泪,对皇室争斗的绝望,又攀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而那一夜,暮玄就那么坐在那张软榻上,一动未动。
直到她离去前,听暮玄身边的小太监说,其实她走后,太子殿下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那里坐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暮染只身带着她的贴身宫女离开暮合国去了半月国,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相信遥光公主之死。就如她一直坚信遥光公会来接她离开这污秽的后宫一样。
到了半月国,暮染才不得不有点点相信那些传言遥光公主死了的消息或许是真的。
五年,五年的时间可以将她的姑姑变成什么样的人?!
暮染有些不敢相信,从一个皇宫沦落到另一个皇宫,她的姑姑竟然连保护自己的本能都忘却了。她一身的好本事,医术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竟然还是在这半月国的后宫之中被皇后下毒……
或者,这是她故意的?!她也想逃脱这座牢笼,却无能为力。暮皇贵妃受宠之极,三千恩宠何以诉尽?!
以一国和亲公主的身份,从四妃之未直接晋升为皇贵妃,连贵妃的封号都直接跳了。这样的恩宠,她也曾见过。那便是她的母妃,暮合国当今圣上的前皇后。
恩宠之盛,那便是另一种杀人无形的武器,纵你有千般本事,万般能耐,你能防得了一个,能防得了十人百人,还能防得了千人万人?!
跟在她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宫女问她:“公……小姐,我们还查吗?!”
“从今以后,世间只有素染,没有暮染。”她站在半月国皇陵的山脚下,望着那高建在山峰之巅的皇陵道。
“不用查了,也查不到……”皇陵被禁军守得禁严,她一丝进入的可能性也没有。
渝州城的百姓说:暮皇贵妃仙逝的那天,她所居的留仙殿在大雨中被雷电擗了个正着,大火从天而降,瞬间便将留仙殿烧得进出不能。倾盆的大雨都未能将那场大火扑灭,只阻挡了火势的扩散。大火燃烧得迅猛,整个留仙殿被烧得什么也没剩下。火势灭,大雨停,几乎都是发生在同一个瞬间。一直被从人拉着不让进的皇帝在大火与雨水同时停止的时候甩开了众人冲了进去,残垣断壁,在留仙殿里就见不着一样未被火蛇舔饰的东西。包括早已安然入睡的皇贵妃,也在那一觉中,再无醒来。
众人进去,只见皇帝面色惨白地站在皇贵妃曾经的床榻前,床榻倒塌,一个被烧得只剩骨架的尸骨顺着床榻倾倒的方向滚在了一旁。而她的手里,还握着那枚象征着皇贵妃的玉兰花玉钗。
传闻,那钗是皇上亲手雕刻而成,在皇贵妃生日那天亲手为她戴在发上的……
暮染觉得,自己的心似被什么钝器狠狠地碾磨了一遍又一遍,那是她的姑姑,更是从小便如娘亲挚友般陪着她一起长大的玩伴。在那后宫之中,没娘的孩子最为可怜,她一直觉得,幸好她还有她……
可是,现在连她也没有了。
在暮合国知道的一切,与在半月国听闻的版本完本是两个极端化的,同样受宠至极的一个女人,走向的却是两个结局。暮染以为,她真的是抑郁而终,却不想,原来真正的实情是这样……
暮染捏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一根一根,那么用力,似乎要将茶杯都给捏碎,而她不丹而朱的樱桃儿红唇却是紧抿成一条直线,原本的红润也变得苍白无力……
暮合国,生她养她的故乡,对待她的姑姑就是这般的么?!不管不顾……
她总以为,她会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毕竟,她那么聪明,毕竟,她从小也是在宫斗的耳濡目染的洗礼下生存下来的……
“小……小姐……”一直跟着暮染的婢女吞了吞口水,结巴地唤道。
暮染回过神来,坐在她后面的那桌食客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
“芯……”暮染深吸了一口气,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我们先回去,你去帮我准备些东西。”
这一切的一切,终归是男人的狼子野心引起的。所谓祸水红颜,那不过是他们掩盖勃勃野心的一个借口。两国交战之初,谁知道暮合国有那么一位出色的公主来着?!
她对于自己的父王是无能为力,也下不了手。然,害她姑姑的那个该死的男人,却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那个被她唤作芯的婢女,无意识地抖了一抖,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是,恭敬地跟着她的主子离去。
每当她主子露出那种冰冷而漠然的神情的时候,总是她最害怕的时候。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若在平常人家,只怕这会儿也只会无忧的笑。而换成她家主子,在那暮合国后宫里,曾经欺负她们的人,早已不知化作了第几重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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