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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孤独

扇尊:孤阙歌 尘蔻 6010 2021-04-02 19:07

  “嘶”——肋骨折断的痛让墓幺幺从昏迷中瞬间惊醒。刚睁开眼睛,就望见对面染霜那双星眸正静静地望着自己,不动不语,似在沉思,又似放空。她收回视线,第一时间先判定自己所处的环境。空间极狭,刚好能容纳他们两个人,入目视线发昏,不黄,倒白,能看清楚对面的染霜而已。她并没有伸出手去摸索四周,而是眨了两下眼,一片灰色荧光润在她眸,于是清晰地看见四周浮动着化力的波动,时而还闪烁起不少的攻击型禁制。

  “你为何要那么做?”

  “因为我这个人不大喜欢被困在储物媒介里?”她有些好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储物媒介……不对,我问的不是这个。”染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转而又追问,“先前在车里,你为何要?”墓幺幺恍然了悟,扁了扁嘴:“你说我抱你那个啊?看你长得好看顺便吃下豆腐呗。”染霜也是怔了下,顷刻就恢复成冰冰冷冷的样子。

  “离九,你替我挡了一计法术。坤二,你替我避过一刀。”他视线停留在她胸下位置,先前那里被他一刀挑出的血痕已止住了血,可破碎的衣服下面藏不住的大片莹润上,青紫一片。“兑七,我知道,你可以躲过那风系化力法术,可你,没躲。”

  “墓幺幺,为什么?”染霜的追问,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起伏。一直在审视四周的墓幺幺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他的问题,久久没有回答。直到最后,她才好像自己问自己一样说:“可能是因为你好看?”

  “……”不论如何,染霜总算没有问题了。片刻安宁,墓幺幺可以有时间去理清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攻击开始得异常突然,虽然她几乎凭借着多年的战斗本能,第一时间斩断了自己控制染霜的银光,抱着染霜躲过了前三轮攻击,但最后两拨从截然相反的地方猛然攻来,让她这个凡人之躯无法避开,最后还是利用染霜的化力护盾扛过了致命的攻击。

  但还是很奇怪,攻击他们的不止一拨。应该说一开始他们是中了爆火符的陷阱,之后就被人攻击,后来又有人参与进来。因为不只方向不同,就连攻击手法以及最终目的都有本质不同。其中一拨是为了控制他们,多处是晕眩系术法和控制性术法,就连化力攻击也避开了他们的要害。而另一拨,则是朝死里下手,招招意图要他们毙命当场。后来被人用毒给迷昏了,现在又控制到了储物媒介里,看来是想抓他们的人赢了。一时间,她正想着呢。

  “墓幺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先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思绪再次戛然而止,她有些恼怒地转过脸来望着染霜。他倒是从容自在地倚在身后的术壁上,也不管是否会触到攻击型禁制,一张天妒人怨的脸上,安宁不已。

  “我说……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墓幺幺不耐烦地拒绝了他,回过神来继续看着四周。如果说是储物媒介,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哪怕是九品储物媒介,储存活人的时间也至多是五个时辰。虽然昏迷本不该知时间的流逝,可作为一介武痴的她,常常陷入闭关和突如其来的入定,所以时间的流逝,哪怕她没有意识,也可以只靠本能就计算得八九不离十。毕竟,谁叫她曾经叫牧画扇呢。

  现在算算,已过了四个时辰,留给他们逃跑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了。可身后的冰山在经历了一场变故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一举又成功地打破了她的思路。“你为何要说,要是扇尊死了,墓幺幺活着?”墓幺幺觉得,比起十万个为什么,她还是更喜欢那个沉默的冰山。她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子,靠在了他身旁。“我要是不回答你,你是不是就会一直不停地问?”

  “是。”染霜一脸严肃地回答。墓幺幺也不知是被他逗笑了还是自嘲地笑了。“也罢,反正还有一个时辰,足够了。”她停了一下,说,“你爱她。”染霜第一次没有否认,只除了气息有些不稳。“呵呵。你一定很孤独,你怎么可能不孤独!全世界的人都恨她入骨,你却爱她如故。你选了一条和世人背道而驰的棘路,你怎么可能活得不孤独。”她眼睛眨啊眨,清亮亮的眸子里,敛去了多少光辉。

  染霜一直沉默,很久之后,就在墓幺幺觉得自己总算堵住了他的口时,他却再次开了口。“那也能叫孤独?”他侧过脸来,唇角似挑非挑,好似嘲笑。“没了她,才是孤独。”起初是一些只有气息不闻声的笑,声愈大,音愈高,笑容愈戾。“哈哈哈……”至最后,她竟是笑得无法自已,仿佛都要笑呛了一般。在这样十足的冒犯意味里,染霜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突兀地,墓幺幺的笑声仿佛古琴断弦,戛然而收。她放平了膝,右腿以一个分外妩媚的姿态蜷叠上左腿,双手交叠到另一边支地,倾身自下而上望着染霜,静冷面颊上除了灰茫茫的死寂,哪里还有一丝笑意。“你是我见过最痴傻的人,没有之一。”染霜一如既往如顽石一块,根本无动于衷。“这般痴情,感天动地。”她赞道,“可是又有何用?”他依然沉默,紧紧攥着拳。

  墓幺幺又朝前倾了一些身子,伸手挑起他的下颌,强迫他视线和自己对视。“你这般痴情,可有让她故土家国安在?没有。归雁宗也好,归雁城也好,死成了绝境荒谷。你这般痴情,可有让她丹心碧血万年青?没有,她的石像还跪在十万条冤魂之上受万人唾骂。你这般痴情啊……”她叹息着,望着他,“可有让她好好活着,活到有个人站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令人作呕的痴情模样?没有,没有啊,染霜。”

  染霜清亮的眼神,在她的话语里摇晃、碎裂、黯淡。他牙齿深深地咬入了血肉,亦分不出,被她轻易摧毁的意志里,是否还有曾经的赤子心肠。

  “所谓情爱,不过是那高高在上不可见不可说的神祇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可你,不但当真了,还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可笑!”墓幺幺很享受他此时的表情,像是亲手扼杀了一只刚出巢的幼鸟,又好像亲手折断了一枝刚抽苞的花。他眸间已黯寂,她松开手去,心里竟不知哪里来的失望。“好了,既然废话已经说完了,那我们就可以……”

  墓幺幺看向四周,刚要直起身子站起时,手却被人紧紧地攥住了。她一怔,转过脸来。染霜已掀起了垂下的眼帘,眸间星海依然耀眼纯澈。“墓幺幺,你还没告诉我,你先前那句话,究竟是何意?”自他手心里绵延而来的体温,一如他不动如山坚稳如磐的心。久久,她的视线从他们二人握紧的手上挪开,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许久未有的微笑,恶意的,侵略的,邪魔外道的。

  “你果然,是我见过最痴傻的人。”随她话音落下,她柔软身体一下前倾,扑到了他身上。她单手环抱着他的脖颈,他并不能看见她的容颜,就连侧脸都被她紧紧埋在他肩窝里的动作遮去了,薄罗纱衣有些褴褛,入目只见肩上香雪,柔腰袅娜,软荑葱指,轻落于他背。

  “字面意思——牧画扇死了,墓幺幺还活着。”她声音凉凉,似滂沱大雨前穿梭于乌云间的蜻蜓,穿过他耳,落于他本在数年前就枯死的心湖。他忘记了反抗,忘记了做出回应,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就在墓幺幺以为染霜几乎要成为第一个被自己憋死的人时,他总算说话了:“所以,你可以轻易以一个凡人之躯,赢得青藤试。所以,你会飞雁步。所以,你才能听出九声娉欢曲。所以,你才会知道世上本不可能存在秋枫剑的剑谱。所以,你才可以控制别人的化力。所以,汪若戟会说出那番话来……是啊……呵呵。”他竟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这世上,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她,怎么会有第二个人……只有她……只有她啊。”他定睛望着面前虚空,冷峻面容哪还有之前不动的磐石之心,只有癫狂,入骨的癫狂。

  “扇尊牧画扇……恶鬼墓幺幺……我果然,是这世上最痴傻之人。咳……噗!”一口乌血,自他喉中再也无法压抑地涌出。墓幺幺松开手,离开了他的身体。先前被她阻了经脉里化力的流通,又扛下一些攻击,再加上此时气息紊乱,染霜有些急火攻心。她墨绿的眸楚楚娇娇,语调也好似那么关心,可言语间却是恶意满满的嘲讽:“哟,这就要走火入魔了?”染霜并不理会她,紧闭眼睛,咬着嘴唇,硬生生地把血给咽了回去。

  墓幺幺见他冷漠不答,耸耸肩膀,不再多言。她运着体内灵力仔细观察着这个储物媒介的阵法和禁制,寻找漏洞和弱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心下有了盘算。正在计算着从哪个角度让染霜攻击才可以不触碰到任何一个紧制时,心下陡然一凛,几乎本能地抬臂朝后回应。

  然而她抬起的胳膊却被紧紧从后面攥住,不等她回神时,胳膊上猛然朝后拽去的后力,让她还处于那种鸭子坐的姿态,完全无法稳住身形,朝后仰着倒下。并没有摔倒在地,却落在了一个并不那么温暖的怀抱,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起身后的男人,原来那么单薄瘦小。

  所以他才可以轻易地用一个胳膊就环住了她整个肩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右手抚在她额上,使她不得不将头仰放在他肩上。可能过于出其不意,所以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反抗。

  染霜抱住了她。从后面将她整个身体都埋入的拥抱,像是怀入至宝。那片荒芜的雪原里,曾经万年亘古的冰山,经了撼世的动荡,斑斑雪霭尽数褪去,露出内里滚烫的地浆。他侧脸倚在她颈窝,沉重的呼吸似晚暮里燎得烈烈的火烧云。

  “扇尊,扇尊。”他轻轻喃喃着那个名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似怀里此时新嫩的躯体,是一缕浮空的青烟。“我是墓幺幺。”她开始挣扎。染霜却紧紧箍住了她,根本不给她反抗的余力。可声音却愈加小了,几乎都要听不见了。“……求你别动,让我抱一下。”

  她没有继续反抗,明明可以拒绝,又或者明明可以无情地嘲讽。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仰脸看着面前虚空,任凭肩上热意肆虐,似要灼破她的肌肤,视线空洞,面无表情。“然后呢?你不是一心要求死吗?这一切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有。”他回答以更紧的拥抱。片刻后,她侧过脸来,唇摩挲过他的发,柔柔地,一如她笑靥里那道残忍的恶意。“染霜啊,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哪怕我是墓幺幺,哪怕我是邪魔,哪怕我是恶鬼,哪怕我是牧画扇最憎恶的大恶之徒?”

  没有回答。得到的是身体陡然一松,刻骨的缱绻来得缠绵,离去却那么轻易干脆。她垂下眼笑,单手撑地想要自己站起,但是胸腹之间一阵剧痛,让她差点软倒。失策,不该让他耽误这么久。她心想,现在倒好了,断了两根肋骨,怕是有骨头渣子到了血肉里,丹药也好符咒也好想都别想了,储物媒介里怎么能打开另外的储物介质?

  哎,她不由深深地叹息一声。臂下一热,身子猛然轻了,视线紧跟着天旋地转。

  她第一次露出了一些错愕的神色,抬眼望着抱着自己的染霜,良久,笑意缓缓慢慢地弥漫:“染霜,你也是可以的。放我下去。”染霜并不看她,单手将她夹在了臂弯里。是的,像夹一个布袋子那般,将她夹在了臂下。而她四肢垂下,像个树懒一样,这画面对她而言别提多么尴尬了。

  “这样你就不会妨……影响我。”染霜停顿了一下,竟然破天荒地还换了个形容词。墓幺幺冷笑出声,想要反抗,一口血气不稳,最后只能认命:“你放我下来,一点小伤,还不至于这般落魄。”

  比起他流畅的剑势,他现在的动作笨拙而生疏。不知哪来的那股子犟劲,不论如何,他总算将她打横抱起,还来回掂量了两下,听到她不满地冷哼,才停止乱晃,总算腾出了右手。墓幺幺摇了摇头,认命地伸出手抱紧了他的脖颈。他身体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就缓和了过来。

  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他右手已反到后背,从她高高在上的视线里,倒是能异常清晰地看见他那只每一个骨节都苍峻的修长手指,是如何紧紧握住那柄无骨的剑。“刷”——雾起,云腾,有龙吟,亦是虎啸。

  “你刚才问我,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剑出,四周散落的冰霜,些许飘在她的唇边。垂下的睫掀开,他视线定在她的眉眼间。“多年前,你曾是我唯一的信仰。而从今日起,你还是我活着唯一的意义。”他横眉时,如洪如潮的化力汹涌滔天,将她眼角那片雪花氤氲成一条透明的水线。她望着四周,下雪了,却那么暖。她陶醉地望着四周绵延不绝的雪花,不吝赞赏。许久,墓幺幺轻不可闻地叹息:“虽然你战时风姿飒飒,再配着你这张脸来看,当真有些天妒人怨,让人把持不住。但是为了咱俩的小命,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她趴在他耳朵旁:“这他妈是个储物媒介,你想把咱俩全炸上天?”

  染霜身体明显僵住了,有些不情愿地转脸望着她,极为认真道:“我一直很想说,你不要动不动说那些粗言,不好。”墓幺幺着实懒得理他,见他好歹将四周奔涌的化力收了回去,才指着在兑七位置的斜上方某处位置说:“用你的剑,砍。记住,是砍,不是戳!你懂什么是砍吧?等下,怎么和你形容呢,这样,用你一成的化力先试下。”一剑划出,那处紧致的空隙里果然撕出了豁口。她仔细观察了片刻,满意极了,于是指着另外一处位置说:“这里,半成化力,戳。”片刻后,她指着最后一处位置说:“这里是最后一处了。嗯,随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好的。”随他声音落下,数条霜白的冰蛟快如闪电,一下消失在那处缝隙之间。不消三个呼吸,染霜已转过身来,另一只手也抱紧了她,用身体成为她的屏障。噼啪!噼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大好阳光。好不容易适应了,她眯眼望着对面因震惊而久久没有动弹的几个人,笑靥如花。

  没想到,竟然是在一处驿站旁边的简陋民家茶摊上。想来这些人倒是胆子不小,竟光明正大地还敢走起了官道。要么,就是有人撑腰?不过,倒也无所谓了。墓幺幺心下简单地想了想,一瞬间就把四周环境过了一遍。茶摊不大,旁边就傍着一个小树林,只有数张桌椅,最里头的一个茶桌上坐着四人,其他茶桌倒是空空如也。

  “染霜,你那句话说得太大,我听不懂。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我要你做任何事情,你都会做。我说的是,任何事情。”他毫不迟疑地点头,剑在手,杀意起。墓幺幺笑意淡淡:“把这些人全杀了吧,最中间那个留下来,我要折磨她。”她恶意地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染霜明显是愣了,他望着旁边还傻在原地的一个茶娘,有些犹豫。“我说得有些含糊了,我的错。是的没错,包括她……”墓幺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

  刷!一剑下。那从刚开始就呆在原地的茶娘手里端着的茶盘,应声碎成了两半。她吓得登时软倒在地,踉跄着爬起来,拔腿就跑。墓幺幺有些失望地叹了气。“啊!”那茶娘惨叫都没发出,只见一道血线,就已身首异处。

  “哈哈哈哈。”墓幺幺抱紧了他的脖颈,笑得花枝乱颤,“做得不错。”染霜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眸里都是冷漠的。他收回在那茶娘身上的视线,落在了对面茶桌上坐着的几位主角身上。“扇尊,玩够了我要开始了。”

  “别喊我那个名字。”墓幺幺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染霜手中无骨长剑已锋满刃鸣,裹挟着自他身旁而起的三条冰蛟,疯狂地朝那个茶桌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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