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不得不夸你一句,算盘打得着实精明。闯过时蜕府十一府,天狐族可以继续掠夺时蜕族的宝物,实力大增。而一个不听话的白韫玉,杀了吧,容易惹黄帝不开心,怎么办呢?你不知从哪知心魔可以取代人魂,于是你施计让心魔吃了白韫玉的魂魄取而代之。”
“可惜……你原本以为,一个心魔总能比一个投靠霸相府的白韫玉好控制得多。结果没想到,这心魔倒是个奸猾狡诈的主,一得了肉身便完全不听你话了。既如此,那就除掉好了。反正你现在有了霸相府和戮北府的支持,一个万门走狗的韬光谷,不如灭了皆大欢喜。那想来,那些门派冤死的弟子们,背后少不了你。所以有了今天这次设计坑杀白韫玉的叙盎亭之约……抓了翡翠,埋好大阵,就等今天的主角白韫玉了。你本想着,这次天狐族不该出面……”
墓幺幺娓娓说着,其时翡翠的脸色已青红一片,眼看就要死过去一样。噗噗几声轻响,从翡翠手腕处涌出两团血雾来,翡翠一声痛叫,昏了过去。墓幺幺手指轻动,一把捏住了那血雾里的两枚东西,松开手去,任凭翡翠落在地面上。
“小丫头片子你别乱来!”白韫玉看到这一幕,很是着急,恨不得冲上来生抢。墓幺幺手里的那两枚东西,是两只似虫非虫的金属异变固体,“可是,小王爷啊,你忘记了和你合作的是谁吗?是我爹汪若戟……”她捏着那两枚小虫在面前抖了两下,笑得灿烂。
狐玉琅仿佛一下想通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异常,但是他仍然礼笑道:“墓贵子总是这么高深莫测。”“不是我高深莫测。”啪地一下,墓幺幺把那两枚小虫竟直接弹到了白韫玉面前,使得他面色从震惊变得狂喜,也不顾旁的,想都不想就把那两枚小虫给吞了下去。
“不可!”狐玉琅忙去阻拦,可已是晚了。“是你们太过愚蠢。”她瞥他一眼,眼神冷漠。“墓幺幺!你知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狐玉琅显得有些气急。“人三魂七魄有息锁,息锁不开,心魔永远都是白韫玉肉身里的过客,无法恢复自己的全部修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心魔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怪物!你竟把白韫玉息锁的钥匙给了这心魔!你这是放虎归山!”
白韫玉已是狂喜万分,哈哈狂笑道:“我的乖幺幺,真的不知要如何感谢你才好!”他垂目望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其中似乎已在不停奔涌的蓬勃化力,舔了一下嘴唇,一扫之前的柔声细语,笑容邪佞,目露凶戾。“一如我之前说的,我好像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等下,我知道送你什么了……”
音落,轻风自身后来,吹开了她垂于腰间的长发,发丝模糊里,勾勒着他满目嗜血的骄狂和杀意。“送你去见你最爱的情郎白韫玉吧……”
砰!墓幺幺转过身来,看着手脚被从那只黑色巨大花朵里蔓延出的银色丝绦给捆绑住的白韫玉,嘴角浅浅的酒窝里盈满了笑意。“不用费心亦不劳大驾,我的男人——我自己接他回家。”
“小丫头片子你竟敢诈我?我要把你剁成肉泥,呜……”一道银光封住了白韫玉狂躁的嘴,摁住了他不停抵抗的身体。他狰目怒睁,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墓幺幺。然而墓幺幺置若罔闻,两指捏着一个琉璃小瓶在眼前晃荡两下。忽地,她转目望来,于是正试图暗袭的狐玉琅登时一止,眼前没看到是什么攻来,腹下便剧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乱石飞屑之间,狐玉琅支住身体,拭去嘴角血迹,稍微浮血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柔弱。“为了引君入瓮,墓贵子的苦肉计演得有些太逼真了点。”
“苦肉计?”墓幺幺把那小瓶打开,收回视线,“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她垂睫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冷叱:“狂妄!”狐玉琅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也不知是他受伤较重还是郁结难平,他朝后退了两步,冷眼旁观,视线落在了她手里那个琉璃小瓶上。
只见她拿着那小瓶走到白韫玉身旁,毫不留情地捏紧了他的脸,在他眼前晃荡了两下。凑到他耳朵旁,低低浅浅地说道:“老怪物,你以为你对我家玉儿很了解?”她说话粗鲁,眉眼却如丝,而白韫玉看到那小瓶里的东西之后,眼神里更是露出震惊、不解和绝望。堵着他嘴的银光已缓缓消失,可他浑然不知,只是无比错愕地喃喃:“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是铸魂……还有息锁?怎么在你手里?那储物戒指我检查过了,里面没有这些东西……”
“你竟会以为,我家玉儿会把息锁交给别的女人?”不待他有所反应,墓幺幺已死死钳住了他的嘴,将瓶里的东西如数倒了进去。而白韫玉缓过神来试图反抗,结果墓幺幺毫不留情地朝他肚腹重重一拳。剧痛之下,他喘息着咽了下去。束缚他的化力四散消失,白韫玉却跪倒在了地上,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喉咙,面色狰狞而痛苦。
而墓幺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声寒如冰:“他敢!”白韫玉喘息着抬头,凶狠地望着她,道:“不可能……翡翠是他相处过多年的相好,他怎么不敢?而且,我吃的就是息锁……”
她笑了起来,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地上昏迷的翡翠醒了过来。“是吗,息锁,翡翠,你身体里这个叫什么来着?”翡翠醒了过来有些害怕地望着墓幺幺,跪在地上颤颤地说:“回贵子,是襄翀。”
“给这位老前辈解释一下,什么是襄翀?”
“就是……封魔符。”白韫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暴怒着,惨号着:“封魔符消失了千年了你怎么可能会有,你你你!”
“因为,我有个极为有钱的爹。”她冷冷地看着白韫玉的身体不断地扭曲挣扎着,他的身体表面宛如沸腾的水一样不断地蒸腾着黑色的气体……“我们拿翡翠设局白韫玉还自诩多谋多智,倒是没想到墓贵子早早地就在这里候着我们了。墓贵子实在多谋善虑,本王自叹不如。”狐玉琅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既然心魔已除,今天叙盎亭之约也不算失败。但是总是要善始善终的,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也就在此做个了结吧。”话音落下,手中的夜鹤惜雪钺犹如火之源又犹如水之渊,紫色的火焰和蓝色的海水,狂猛地席卷而来。
然而墓幺幺连身也不转,甚至连视线都还落在地上的白韫玉身上,直到狐玉琅的夜鹤的黑色光刃已触到她脖颈,而他的瞳里已倒映出她的侧颜,她还是未动分毫。“小王爷……”她低低地轻叹,带着一丝莫名的笑,“你好像忘记了,我不止有一个极为有钱的爹,我还有一个背景通天的夫君。”
狐玉琅错愕的视线被一道凶狂的刀浪所取代。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枚刀光将他掠起,轻飘飘地,他的身体还不等落下,背后又袭来数道闪着烈光的咒诀。他躲开这些,一道冰寒入骨的风,又堵住了他的去路,轰……五颜六色的化力将陷入黑暗的叙盎亭笼罩得犹如圣地,烟尘四散,狼藉废墟之间,狐玉琅倚着身后残柱,衣衫褴褛,发凌颜血,哪里还有先前半分的光彩。眼前滴答的血,将他的视线弄得有些模糊,但不妨碍他看到已有数人将墓幺幺牢牢地保护在了中间。
“小王爷,如果你再妄图伤害我家少奶奶,那就休怪我们不讲情面。”四名笼罩在沙土之间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冷冷呵斥。初之韶亲昵地抱着墓幺幺的手,在上面蹭来蹭去:“墓姐,刚才有几个人闯到我房间里了,让我全给杀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墓幺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说话。“呵。”狐玉琅咽下喉间腥血,朝后踉了两步,目露悲凄。“你们初家,是准备和弗羽家一争高低了吗?”
四人不语,皆朝前一步。其时,已出现在墓幺幺身旁的染霜,浑不顾旁的。一别数日,就连面具都无法遮掩染霜颤抖的嗓音。他无法置信地看着墓幺幺,不知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主人。”
墓幺幺没有正面说什么,视线瞥到对面,淡道:“小王爷,后会有期。”自她身旁的那些黑色光源,也开始渐渐消散,整个叙盎亭又慢慢恢复了光明。狐玉琅深深地看了墓幺幺一眼,久久未言,瞬移而去。
“染霜。”墓幺幺望着地上的白韫玉,声音柔柔地,“我想睡会儿。”在狐玉琅凶悍的化力之间都稳如磐石的她,此刻忽然犹如一张被笔力穿透的宣纸,无力而绵软地倒了下去。
滴答,滴答曲港跳鱼,圆荷泻露。眼前的世界好似突然清明一片,有些恍惚地看着湖里倒影的那白衣女子模样模模糊糊。“扇尊?”身后有人瑟瑟地喊了一声。她久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是自己,于是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青年说:“怎么了?”
“您一直在发呆……”
“你继续说吧。”
“那个,小炳和钱师兄是真心相爱的,所以,求您去跟兮长老求求情吧!他们自闭内府,可以以后都不修炼,只求能够在一起,睿儿求求您了!我是小炳的亲哥哥,我不能看他们死在道山上!”说完,那青年一下跪倒在地,拼命磕起头来。
她好像是幽幽叹了口气,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听起来那么陌生:“睿儿你一向心慧,怎也跟着糊涂。能入仙门,是三生修不来的福气,这种人间情爱,怎能和证得大道相提并论?”
“扇尊,求求您了!求您救救小炳和钱师兄……”睿儿悲痛的求救声有些缥缈起来,视线又开始昏暗。一转眼,她又不知怎的坐在了椅子上,呼啸而过的山风吹得她眼睛有些疼。她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楚不远处绑在两块冰冷的巨古道石上的两个人。
“王小炳,钱尽散,你们二人皆是双修之人却私通苟且,谋害住、静二人……触我门规,铸成大错,今……行以天刑。”身旁的男人声音很温柔,可言语里的杀伐冷漠让人闻如寒蝉。
“等下……”她站了起来,“虽说有谋害之意,可住长老和静彤并无大碍,罪不至此……”
“扇子,你一向是那个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怎么今天有些奇怪。”身旁有个少年有些疑道,拽了拽她的衣服,小声道,“待会儿兮长老生气了,可就难办了。”她停了下,走到那两个人身旁,心里有些不舒服:“你们两个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那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久久,兮风扬起了手。成群的秃鹫听召而来,盘旋在他们上空,发出嘶哑饥饿的鸣叫声。“扇尊,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我哥哥,就拜托您了。”在秃鹫黑压压地淹没他们之前,小炳转过头来,甜甜一笑,“我祝您,有朝一日能体会到我今日的幸福。”幸福?那些可怕的怪鸟不停地啄着他们身上的肉,她听着都于心不忍,而他们承受着这般痛苦,怎还能说出幸福两个字?她仍是迷茫,不解。幸福吗?所以……就算承受这样的痛苦,也会开心吗?
“滚!”初之韶暴怒抬手,跪在床边的几个奥医直接被掀出了门外,砰砰地落在地上。“都是废物!连这种小病都看不好,留你们何用,全推出去杀了!肃太爷爷呢,怎么还不来!”
处于癫狂和暴怒中的少年,四周涌动着难以描述的可怕黑色气体,身旁几个家丁都吓得胆寒,慌忙道:“少爷您别急,肃太尊和棠大宗现在在闭关,已经有人在候着了,等他们二位一出关立刻去请!”
“等他们出关,你看看还等得及吗?都八天了,姐的气息越来越弱,我都看出来她要死了,死了!你们还让我等闭关,闭什么关,高诉肃太爷爷,要是再不出来害墓姐死了,我也不活了!”那几个家丁脸色瞬间白如薄纸,呼啦啦跪倒一片哀求不已。可初之韶身体四周的黑气探成了爪刃,将那几个家丁牢牢地抓住,砰砰地丢出门外。
“都给我滚出去!不找到救墓姐的办法,连你们家的猫猫狗狗都要死!”家丁和奥医们连滚带爬慌忙离开,可初之韶的暴怒和狂躁依然没有一点点好转,他坐在轮椅上,紧紧攥住了墓幺幺的手,抵在自己额上,不停喃喃:“墓姐,我不会让你死的。”
夜深几许,外面已下透了一场淅沥的秋雨。吱嘎,高门打开。“染霜,你起来吧,老爷是不会见你的。”陆炳叹了口气,把油纸伞挡在了染霜的身上。长跪不起的男人仿佛融入了这黑尽的雨夜,不语不动。
“你已经跪了七天了,还能跪多久呢?一个月,半年?老爷不想见的人,就是跪到死,老爷也不会见的,你应该明白的。”陆炳摇了摇头,面露不忍。久久,染霜只是吐出两个字:“救她。”陆炳的眼神更加难过了。他好像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深深叹了口气,转头走了。门后的蕙枝捂着嘴不停地在哭,陆炳安抚地拍了拍她,眉头拧得紧紧的。
“老爷怎么这么心狠啊……那是贵子啊,就算不是亲生的,也这么些年了,这是我们霸相府的独苗啊,我苦命的贵子啊,这次要是挺不过来,我也不活了……”蕙枝哭得喘不上气来,一转身趴在了陆炳肩上,痛哭流涕。陆炳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老爷也不容易,你也多多体谅他……”
“老爷再不容易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现在能救贵子的,除了老爷还能有谁?我去求二管家去!”蕙枝哭得痛极了,说完一跺脚就要走。陆炳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焦急道:“你可别添乱了,二管家和大管家这些日子也没少犯难!你要知道,墓贵子这一次是捅了天大的娄子,怎么管?她杀了天狐族族帝最宠的小公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别去掺和了!”
“那就这么任凭贵子死在初家?”陆炳抬眼望了琢心苑深处,叹了口气:“只能祈求贵子吉人自有天相,老天垂怜。”是夜,月冷庭院。一轮无比明亮巨大的圆月里,正正摆放着一张桌,一把椅。桌旁坐了个一身简服的男人,三寸长须,面目普通,唯一奇异之处就是耳垂硕大直垂于肩,闭目紧唇,而面前桌上空空如也,却看见他喉咙时而涌动,仿佛在喝水一般。列于一旁身着战甲的息烽将军,久久道:“圣尊,天狐族已数次向司狴庭提交了议事。要是再不将墓幺幺捉拿,怕天狐族会变生不测。”那男人始终不语。息烽将军迟疑了片刻,又追声道:“圣尊,鄙这便率兵去初家将墓幺幺捉拿。”
“息烽。”男人终于说话了,“今天,东瑶山那边可来信了?”息烽将军一愣,垂首道,“未有。”
“哦。”他又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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