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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影石

扇尊:孤阙歌 尘蔻 5586 2021-04-02 19:07

  “家人啊,家人。”她放下杯盏,眸光暗沉,似渐渐熄灭的烛光。狐玉琅看着她碧翠的眸渐渐黯淡,不由轻叹:“墓姑娘一路走好,来世莫要再像此世……”

  “像此世这么开心?”本应毒意蔓延的墓幺幺,忽然眨了两下眼睛,碧翠的眸子一瞬间光华灼灼。狐玉琅来不及反应,头脸便一凉,竟被那杯本该被她喝下肚腹的毒酒兜头淋下。狐玉琅银发染上了紫色毒酒,美丽的脸上紫水横流,翩翩贵公子的气质一下消除了大半。“你……”毒酒好似也浇灭了他的温柔,狐玉琅语气里亦淋上了杀意。墓幺幺倒完毒酒,啪的一下,杯已不见,身后的杀手竟是跪在了地上,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化力好似凝固了一般再无法调用,只是被那个杯子给砸住了身体某处。

  至于染霜身边那个杀手,缓过神来想要拔剑而起时,亦发生了同样的状况——他惊愕地看着自己手被一根普通的银针钉住,化力无法调用。“这根针,还是这位大哥送我的,我这算是借花献佛。”墓幺幺回过眸来,冲染霜身边的杀手微笑。“染霜,咱俩这算不算心有灵犀。”染霜根本不搭理她,把拔出的剑柄又放回了身后。墓幺幺手里此时已经握住了一把弯刀,而这把弯刀正以一个刁钻歹毒的角度,在筵布之下,抵住了狐玉琅两腿之间的位置。

  “你敢!”狐玉琅身体微紧,眸光冷漠中有些闪躲。“你这般胡作妄为,是真要绝了自己的后路?莫说天狐族,就是长公主和疏红苑,也不会让你死得轻松!”墓幺幺另一只手支着下颌,手里的弯刀恶意地摩挲着他。“你先前不是说,咱俩在某件事上的观点一致。死挺无聊的,怎么死,倒很有趣。”

  “被你毒死,或者废了你再死,你猜哪个更有趣?”

  “你死了,你家人怎么办?”狐玉琅脸色虚浮上一片压抑的红丝。

  墓幺幺皱了眉头,面色有些哀凄:“是啊,我的家人。”她顿了一下,宛如变脸一样笑得璀璨绚烂:“关我何事?”

  “你是个疯子。”沉默了很久,狐玉琅紧紧盯着面前的墓幺幺说,“你想怎样。”

  “不怎样,就是请狐公子三位回去,别再来烦我。”狐玉琅怔了一下,有些疑惑:“就这样?”狐玉琅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等到他离开的时候,狐玉琅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墓姑娘,若你不再提赌约一事并跟素如道歉,我可以替你求情让吾王放你一条生路。”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染霜转过头来想说些什么,可正巧看见墓幺幺身形轻晃,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抓起一杯水仰头灌了进去,剧烈咳了两声,眸里的血色才褪了不少。“你……受伤很重。”

  墓幺幺不搭理他,深深浅浅地呼吸了几下,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清明一片,看不出些许受伤的痕迹。“既三番两次招惹老娘,还想玩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老娘就陪你们玩个大的。”染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天色已晚,宴上气氛正酣。距子时不到半个时辰,一曲霓裳舞曲结束,一直闭目调息的墓幺幺睁开了双眼,然后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走入了方阶之上。她先是行以叩拜大礼,然后对长公主鞠言道:“长公主煌月圣恩,私也有一玩赏节目想献给诸位贵客。”

  “是你啊。”长公主已是应该有些乏了,声音有些倦色,可一见是墓幺幺,显是被这个今天给自己带来太多惊喜的凡人再次调动了兴致,笑语:“准了。”墓幺幺环顾四周,从怀里扔出了数个八角形石头。那些石头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悬停在半空。她用两根手指捏住其中一块石头,在方阶之上踱步而行,笑道:“诸位前辈可能有人见过这个小玩意儿,也有的可能没见过。我先解释一下,这八角石叫影石——不需要化力加持,只凭石头本身就可以记录一些有趣的影像,留存世间。”

  她顿了一下:“凡人不似修士,能有几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寿命。凡人短短一生,良辰苦短。所以,作为一个普通凡人,我挺喜欢这玩意儿的,能将我作为凡人的记忆,永远留存。”大家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墓幺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我有个习惯,我喜欢随身带着影石,也喜欢在所过之处留下影石。”话音刚落,她轻轻用手里的一颗影石碰触了最中间的一颗影石。几道微弱的光线从影石四周散发出来,越来越强,在它面前投出一幕幕虚影,不消片刻,那虚影就如活了般生动:玄衣男人脸上闪着幻术的光辉,看不清楚模样,只见他从屏风后走出,一把将刚脱下外衫的少女给掉转了个个儿,紧紧勒住她的脖颈,众人才惊觉,那脸色一片青紫的正是墓幺幺。

  “你是谁!想做什么?”她惊呼。

  “滚出青藤试,便留你贱命。”

  又是一颗影石。同样是杀手,以刀抵着墓幺幺的脸,居高临下冷道:“为何还不离开?”墓幺幺虚弱地笑了一下:“我就是想走,也得有理由。不然我走了,怀婵阁日后追查我的责任我该怎么办?”

  “此事不用你管。”

  “能摆平怀婵阁和疏红苑……看来前辈是天狐族派来的。”杀手一刀划破了她的脸:“我是谁派来的,和你要死这个问题比起来,真的算是个问题?”又是一颗影石。还是墓幺幺,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把弯刀。那弯刀很是别致,一曲三回肠,带着回肠剑的弧度,身后的杀手撩起墓幺幺耳边的发:“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现在离开,留你贱命;晚上一日,卸你双手;晚上两日,卸你双腿;晚上三日,灭你全族。”

  “天狐族真是人傻钱多,一天买两个杀手,就为了给我捎句话。还不如来点实际的,把请你们的钱给我,拿钱让我走不就好了?”墓幺幺说。“闭嘴!谁说我是天狐族派来的了?”

  “大哥你轻点,很痛的。”墓幺幺痛叫一声,“像您这样的绝世高手,除了财大气粗的天狐族和弗羽家还有谁能负担得起?只是比起花钱买命,弗羽家更喜欢收钱卖命。别担心,我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我还等着赚你们天狐族的灵石。”

  身后那杀手半天挤出一句:“你要灵石?”

  “对啊,越多越好,给得越多我心情越好,腿脚麻利,自然走得也就越快咯。”

  “哼,等我消息!”

  “大哥你等下,给我留个信物呗,想让我走的人这么多,下次好给你打个八折……哎呀呀,我闭嘴就是,您看您这刀,也忒锋利了点。主要是为了警告那些旁的别有用心的人不是?”

  那杀手冷哼了一声,似乎在跟人灵音传着什么话。“拿着这根银针,不会有人敢继续来接你的活。”杀手的声音渐渐飘散,画面停止,墓幺幺手里捏着根普通的银针,放在影石面前,一个异常明亮的图腾闪烁其上。

  她又点开了下一颗影石。墓幺幺扬起手里一个储物袋,打开里面明晃晃的灵石,转过头看向房间里的人。房间里站着的人,也正巧在现场——苗妍。苗妍不屑地瞥着她说:“里面是两千灵石,滚吧!”

  “杀手大哥怎么今天没来?”墓幺幺收起储物袋,笑眯眯地问。

  “你很想让杀手来杀你?”苗妍冷嘲热讽,“你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贪财之辈也够格让我们劳神费力专门再请上一次杀手?想得太美!”

  “也可能马上婵仙就要来引青藤子入宫了,你们怕杀手太明显而已。”墓幺幺拎着灵石,也不管苗妍的脸色变得有多不好看,淡淡地说,“好了,我会走的,放心吧。”

  转瞬,四颗影石应声而落,落在了墓幺幺手里。弗羽乙乙终于缓过神来,原来墓幺幺在青藤试中神神秘秘总是不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她出现而已。“你个骗子,你在撒谎!”苗妍愤怒地叫出了声,竟拔出了剑。

  “师傅,你别信她,这个女人用了妖法!一定又是从久煌海里弄出来的妖法!”本是浑浑噩噩的青藤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颗影石落下,都好似一把巨锤,将整个青藤宴砸得惊愕四起。

  议论声,神识波动,如潮涌一样在整个宴会上翻滚。云谲波诡的明面之下,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无人得知。虽是都碍于天狐族的恐怖势力,并没有人敢真正看向他们或者质疑他们,但是苗妍的反应却让临仙门有人坐不住了。

  “墓幺幺,你莫要欺人太甚。”随之拍案而起的不是别人,正是郭亮。墓幺幺看见他出现,一点也不慌乱,好像更加胸有成竹一样说:“郭大人,哦不,郭长老。您这是在提醒我一些事情吗?比如……有场比赛,又比如,我想想,抽签什么来着?”

  “你!”郭亮愤怒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凶神恶煞地盯着墓幺幺,恨不能将她生吞入腹,可抽搐的眼角滚落的汗水,却是早已出卖了他。久久,他竟出人意料地坐了下去。

  “砰”从至尊之位上,竟是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那是长公主的庭杖杵地之声,而声音如此剧烈,显然长公主是动了怒。于是一片人心惶惶,有人胆战心惊,有人魂破胆裂……仿佛这一杖正击穿自己的魂魄之上,七魂消了六魄。苗妍与其说是跪倒在地上,倒不如说是如泥一般瘫软了下去。身边的师姐师妹们,没有一个人敢伸手扶她一把,恨不能都躲得远远的,避犹不及。

  “长公主煌月……圣恩……妾,妾婢,我真的没有做……墓幺幺她,她是骗子!您忘记了吗?她,她在青藤试上用禁石作弊,这个什么影石也一定是她从久煌海里寻来的妖法!”

  “穷凶极逆、黩天犯尊、旷古未闻,罪不容诛!”一连四语,如雷嗔电鸣,每句都比上一句分量更重。这是自长公主归位以来,第一次如此盛怒。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她这般模样,整个青藤宴上人人皆惊,成片跪下。

  她从高座之上站起,模糊高华的光影之间,众人依稀见得她提杖遥指月阶之下的众人:“想我圣朝千万载,青藤试数百届,从来没有一届敢有人这么做!欲杀我青藤子?好气魄,好大手笔!一次不成,三番数次?出入我青藤试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啊,当真好手段!怎么,你们这是欺圣尊父皇无躬亲此次青藤宴便将余一届女流不放入眼里?”她怒极挥杖,遮于她身前的保护性幻阵震荡不停,浮现一片嶙峋光影,使得她身影显得更为可怕。

  “余看你们各个是活得够了!”长公主向来温婉大气,鲜少见她动怒,更别说是这般盛怒。“长公主尊请息怒!”自她身旁,一个男人倾身端过女使手中的宁神茶,屈礼呈上。他声音温润,似一缕清风吹散了长公主的怒霾。“此事请长公主置于疏红苑便是。”长公主轻啜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已是舒缓了几许:“准了。”顿了一息,她又睥睨阶下一圈补充道:“不论查到何人、何门、何族,俱给我查!凡敢阻此事者,无论何人,杀!”

  杀字刚落,瘫软在地的苗妍忽然惨叫一声,仰面喷出一大口血去,像是被风刮倒的稻草人一般绵软伏地,披头散发,娇俏秀美的脸如败絮残花,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求助地抓住身边的一个女人,痛哭流涕:“师傅啊!我怎么一点化力也没有了……师傅救救我……”她的师傅,临仙门的榴姿仙子朝外挪了两步,面色同样好看不到哪去。她甩开苗妍的手,有些惧意:“你既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已和我师徒义尽!”苗妍绝望地看着四周,甚至求助地看向天狐族,可是天狐族幻术高深,她所期待的人躲在其中,连面都不曾露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些什么,因为她是被长公主亲自用神识废掉修为的,谁敢在此刻和她牵涉上半点关系?

  不知何时,已有身着疏红苑特制制服的两个男人来到了她身边,一把将她扣住,锁链加身。她像只老鼠一样被人拖拽着朝前爬行,一边爬行,一边回头恶毒地看着墓幺幺,凶神恶煞道:“墓幺幺!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这样。你不就是为了那个叫夕生的吗,我告诉你,夕生死得很痛苦!你知道为什么吗?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哈哈哈哈!”墓幺幺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安宁,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这时,临仙门里突然站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们。蔺雀歌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帮苗妍把头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喂给了她。苗妍眼泪立刻滚了出来,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时,蔺雀歌终于有些怒颜地转过头来,看着一直试图阻拦自己的几个人,面纱下的绝色容颜连生气都是那般动人:“她怎么也算是我师姐!”

  她回过头来,又看向苗妍:“师姐,保重。”言罢,也不管四周人们俱是什么反应,轻阖素纱,回到了座位上,闭上眼再不发一言。闹剧看似已结,可有些人的紧张情绪依然没有缓解,因为墓幺幺的面前还悬着一颗影石。而长公主片刻后忽然又开了口:“墓幺幺,为何有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你离开青藤试?”墓幺幺抬起头来,莞尔一笑,抬手指着那颗影石:“因为这个。”

  可还不等她点开,异变突生。她面前,宛如一只鸟雀忽然展翅,掠过一片柔和的风去。风尽头,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手里正捏着那颗影石。他的衣服背后竟是用一种奇特的银丝绣着一副活灵活现的白骨,那白骨下面流出一堆血色内脏和肠子,栩栩如生,直看得人一股子寒意。他侧过身来,脸色惨白,额凸目隐,眉挑鼻薄,五官虽出挑,有些阴柔秀俊,可藏眉敛唇之时,总带着些许可怖的阴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墓幺幺,久久,嘴角忽然慢慢挑出一个分外挑衅的弧度,一点点勾起,又一点点凝固。

  这是韬光谷谷主之子,白韫玉,或者说是黄帝白不凡的儿子。果然,白不凡已从她身旁经过,甚至不屑看她一眼,冷漠僵硬的脸好似冻在万年寒冰里的僵尸,白惨惨地闪着不祥的光。白不凡抬手鞠礼道:“长公主,闹剧也该适可而止了。”他话刚落,白韫玉撩起袍来,就地跪下,啪嚓一声,影石碎了。良久,长公主没有再开口,而是身边的女使说道:“各自退下吧。”白不凡依旧如一具僵尸般经过墓幺幺的身旁,随即瞬移消失在殿内,而白韫玉则是不紧不慢地走到墓幺幺身侧,竟还伸出手来扶上了墓幺幺的胳膊,好似万分熟悉的老友一般,挽住她的臂,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墓姑娘,我且送你。”墓幺幺没有拒绝。因为白韫玉手掌里的白骨钉,钉到肉里真的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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