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夫人怔住。甥儿的这副神色,这等语气,纵然她打算点拨灵儿的不好,也说不出一个字。矧说她也没有认为灵儿哪里不好,之所以禁不住的忧心,忍不住的挑剔,无非源自对甥儿的心疼。
“姨娘看得出来,灵儿是个乖巧人儿。”
“她何止乖巧?”秋寒月唇角泛笑,“灵儿的好,越与她相处,领会得越多。姨娘在此长住些日子,定然要对灵儿疼爱入骨。”
“如此,固然是好。可灵儿毕竟太……年幼,能否担当得起女主人的重任?恁大的城主府,外到与各家官眷的维系来往,内里还有庞庞杂杂的家事杂务,她可做得来?”
“有忠叔在,哪需要灵儿去过问什么家务?至于各家官眷的来往,在这飞狐城内,灵儿是品阶最高的城主夫人,只有别人攀结她的份儿,何需什么维系?”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南宫夫人愀然颦眉,“官场内的人情来往,七成靠得是男人的本事,三成靠内人的帮持。一位称职的贤内助,不仅可将府内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藉与各家夫人来往交涉的当儿为夫君找寻机遇。越是身高位尊,越是不能轻忽,你纵然是宠爱灵儿,也不能糊涂到这份上。”
秋寒月笑颜不改:“寒月做城主做了已有六年,娶妻刚刚一年,没有娶妻前,又哪里有什么贤内助呢?”
“既然娶了妻,情形自是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寒月本打算若遇不上自己可心的人便终生不娶,如今娶了,宝贝还来不及,怎还舍得她去替寒月操持什么?”
南宫夫人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出甥儿这话里话外的维护之意?
“说一千道一万,姨娘无非是不舍得你操劳太过,你若对眼前的生活甘之如饴,姨娘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姨娘虽拿你当自己的儿子来疼,但你终归不是儿子,倘使话说得多了重了,只怕伤了姨甥间的感情。”
秋寒月双手奉茶,恭声道:“姨娘在寒月心里便是亲娘,寒月晓得姨娘是为了寒月好,寒月过得极好,姨娘放心就是。”
若当真是亲娘,又怎会恁般护着妻子,连说也说不得?南宫夫人在心底叹着,道:“寒月自己觉得舒心就好。你看你这副疲惫样子,快去梳洗用膳罢。”
姨娘语中的怏怏不乐,秋寒月有所感察:“姨娘是为方才寒月的无状气恼么?”
又哪里只为这一桩呢?南宫夫人只叹不语。
“寒月适地的确是失态了,概因与灵儿多日未见,不想……”
“算了算了,姨娘身分不对,资格不对,说太多了更是不对,什么也不说了。”
“姨娘……”
南宫夫人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起身径自行去。
秋寒月跟了几步,眼见姨娘无意睬理,立住双足,俊脸惑然不解。
“哥哥……”灵儿粉色小脸由树后忐忑探出。
他唇角上扬,招手:“躲在后面做什么?”
灵儿却立在原处未动,嚅嚅声道:“老奶奶……不是老奶奶,是……姨娘,不喜欢灵儿,灵儿不敢见……姨娘走远了么?”
“……呃?”他一怔,“过来告诉哥哥,姨娘怎么不喜欢你了?”
“南宫夫人对夫人似乎有点误解。”
沐浴更衣,又用罢了晚膳,秋寒月来到书房,听南忠禀述近期府内的要务。不待他问,南忠已先将话题转到南宫夫人身上,将那日初见情形详细说了一回。
“为了不给夫人惹来更多误会争执,城主您这个夹在中间的,想是须仔细着掂量才行。”
秋寒月剑眉微蹙:“灵儿那样的性子,哪里学得会与人争执?”
“正是因为夫人不会,若她受到了委屈,城主便会心疼。城主心疼夫人,南宫夫人便会感觉委屈。如此,争执不就出来了?”
“这……”府中没有三妻四妾,竟然也有女人的战争?
“其实,南宫夫人也不是讨厌夫人,无非认为夫人年稚,不能为城主分忧解劳心疼城主而已。您只须使南宫夫人明白夫人于您的意义,问题也便迎刃而解。”
“这一点,本城主业已经向姨娘说过了。”
“这等事,仅是说是不够的。”
秋寒月失笑:“难道还需要大张旗鼓不成?”
南忠正色:“您说得愈多,南宫夫人越认为您偏袒,对夫人便越怀有一份不能认同。若南宫夫人只是一位客人也便罢了,但在城主心里她等同您的母亲,您也希望她喜爱夫人的罢?”
“你有好法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城主能够有条不紊的料理飞狐城的大小繁务,却未必能清清爽爽置理家务,尤其是这家务事中的第一大难——婆婆和媳妇。是以,老奴就更插不上手。”
秋寒月哭笑不得:“忠叔慷慨陈辞了半日,竟给我一个无计可施?”
南忠也觉啼笑皆非:“老奴说恁些话,也是想给城主一个提……”醒。
“醒”字尚未落地,门外步声偏紧,有禀声传来:“城主,上回来捣乱的那人又来了!”
上回来捣乱的,除了那位白虎哥哥宿虓,还有何人?
上一回来时,揣着夺爱之恨,气势汹汹;走时,独挑天岳山数十道士,威风凛凛。
这一回再度造访,仍旧是眉险目恶,来意不善,进门便扬嗓道:“传秋寒月那厮出来见本大爷!”
秋寒月现身之际,白虎大爷大剌剌占踞着大厅主位,正扼着小厮喉头逼要上好的大红袍。他出手击其腕穴,小厮获释,一溜跑开。
“本城主府不是茶楼,阁下想喝茶,走错了地方。”话虽如此,仍如其所愿,招手叫人呈上一盅大红袍。
宿虓连个“谢”字也未道,冷冷睨他:“灵儿呢?”
“内人已经睡下了。”
宿虓面若寒霜:“你居然害她受了重伤!”
“…绝无下次。”这点,他没有更多的话可以申辩驳斥。
“我要见灵儿。”
“明日。”
宿虓亦不愿扰了灵儿休憩,放弃了坚持,冷声道:“姓秋的你听着,从灵儿出生那时,我们便知她命中多劫,我们时时刻刻防着护着,怕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反倒嫁了你后,她屡屡受伤。这种事若有下次,别问我凭什么,纵算百鹞能忍,我也要把灵儿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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