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哥哥？”
翌日，早膳桌上，灵儿一见见得宿虓，在南宫夫人的一双慈目注视之下，两只小手握起了对方一双大手，惊喜交加地摇了又摇。
“白虎哥哥来看灵儿哦？”
宿虓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存，笑容一如既往的宠溺：“灵儿好么？”
“灵儿好，灵儿很好，白虎哥哥好不好？”
“白虎哥哥见到了灵儿，什么都好。”
“嘻~~”弯着嘴儿，灵儿笑得开心，杏眼桃腮，唇红齿白，姣美胜花，“灵儿也是，见到了白虎哥哥，灵儿都好好。”
南宫夫人眉头皱了几皱，嘴皮掀了几掀，几度的欲言又止，面色端的是阴翳起来。
秋寒月旁观得清楚，伸臂揽来妻子的小小腰身，回到主位坐下，淡觑各方道：“用膳罢。”
“哥哥，白虎哥哥要与我们一起吃饭么？”
“对。”他持箸，按着这一年来所养就的习惯，搛了一根鸡腿放到妻子面前。
“哥哥，你不讨厌白虎哥哥么？”
“不讨厌。”他端起一碗补身药膳，舀进匙内，“喝。”
“喔。”小嘴依顺张口，尽管入口的药膳并不美味，仍甜滋滋咽下。
宿虓朗声道：“灵儿，上一回来白虎哥哥匆匆走了，没能让灵儿带着四处看看，这一回灵儿要带白虎哥哥游遍飞狐城才行。”
“好……”她应了半截，小脸转向身旁人，“可以么，哥哥？”
秋寒月心中闷着狂笑，唇角淡淡上扬：“哥哥过两日就能得闲，与你一起带他游赏。”
“好。”
“灵儿宝贝。”宿虓刻意叫得亲热，“你前些时日染病，山中人皆听说了，参爷爷还特地要白虎哥哥捎来了他的几根胡须……”
秋寒月抬眸睐他一眼，道：“既然白虎兄打算在这里住些日子，有什么话用完膳再与灵儿说也不迟。”
后者挑衅回眙：“我们兄妹多日未见，自然要有许多的话想说，阁下管多了。”
“这位亲家哥哥。”南宫夫人开口，适才秋寒月引见道这男子是灵儿的兄长，“寝不言，食不语，膳桌上委实不该说太多的话。”
宿虓浓眉揪扯，当口便要反驳，闻灵儿的糯软声道：“白虎哥哥快吃饭。”
秋寒月覆眸，凝视自己这个可人的小人儿。灵儿的单纯全因心无杂尘，越是如此，越是对外界的变动感觉灵敏，是以轻易感觉得到了姨娘的不悦，并用自己的法子着力化解，这个小人儿呐，真真教人疼煞。
“白虎兄，请阁下今日代小弟陪灵儿一日，明日小弟便能得下闲来，择个好日子带白虎兄游览飞狐城的名胜如何？”
他的示好语气，谦逊姿态，不止是为了给足宿虓面子，也是为了暗示姨娘自己对灵儿娘家人的看重，相信各方皆能领会。
果然，接下来各方无声。
惟灵儿吃得最是尽欢，小嘴嚼啊嚼把一根鸡腿吃下肚去：“哥哥，鸡腿好吃，比昨日好吃哦。”
“是么？”他回首。“忠叔，制膳间换了新厨师？”
南忠凑前道：“这倒是没有，因为前几日夫人胃口不佳，老奴提点了他们几句，许是就此改了烹饪手法。”实则是男主人不在，女主人食不下咽，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就怕饿瘦了城主的心头肉，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儿的调烹那一根小小鸡腿，终在城主归府这日得到了这声报偿，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是也。
“为什么胃口不佳？哪里不适么？”他蹙眉问。
百灵儿摇着小脑瓜，乖乖道：“哥哥不在，鸡腿不香，灵儿不饱。”
他佯恼：“以后哥哥不在时灵儿敢不好好吃饭，打屁股。”
“不要哥哥不在，不要打屁股……”
南宫夫人倏然撂下竹箸，拭唇起身：“寒月，用完膳到我房内来上一趟。”
“是。”城主欠身相送，恭之如仪。
宿虓眸光一闪，睬了离去的南宫夫人一眼，再睇秋寒月。见后者复座，面色如初，心无旁骛地哄诱灵儿吃下一碗下人新呈上的苦味药膳，他凝紧的俊脸微微松软下来。
松霞苑内，南宫夫人余气犹存。
“这个寒月，哪里是在为人夫，简直是在为人父了，他图得到底是个什么？”
“夫人喝杯茶，莫急着生气。”丫鬟红袖呈上茶来，为主子揉捏肩臂。
南宫夫人气咻咻：“如何不气？本来，我对那位之谒姑娘的话半信半疑。寒月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是一个是非不分、恃势凌人的肤浅男子。可是，这两日下来，我终要相信，倘使这灵儿当真犯了什么错，寒月必是袒护到底。”
红袖不敢火上浇油，开解道：“在奴婢看来，秋城主的夫人绝不像个会行恶的恶妇，而之谒姑娘也不像是随意打诓语的，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罢？”
“是不是误会，稍后问了便知！”
“您若问，还是该心平气和些。不为别的，为了您欣赏的之谒姑娘也好。”
南宫夫人面色一缓：“之谒那姑娘虽然出身不济，却是个好姑娘。”
“是啊，奴婢随夫人常来常往城主府，对秋城主有那么一两分的了解，还以为秋城主所娶的夫人是位如之谒姑娘那般聪敏机警、才貌双全的女子。之谒姑娘惟一的不好，便是出身。”
“谁说不是呢？才情卓著，容貌上等，这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纵算沦落风尘，也值得人敬重，古来有多少奇女子不都是出自那等烟花之地么？”
言道人以群分，主仆两人皆是精明人物，欣赏得也自然是精明利落的，是以与陌路相逢的之谒姑娘一见如故，而灵儿恰巧不在她们欣赏范畴，两个人皆避开谈灵儿的不好，却也无法打实心里道出一个“好”来。
“姨娘。”秋寒月叩了叩门，走了进来。
秋寒月意外了。
他此来，料着姨娘又谈他对灵儿的过度宠爱及灵儿的不解世故，胸中早已有了应对之辞，殊料姨娘张口提到的，居然是早已被他置忘到九霄云外的灵儿殴人事件。
“照你说的，灵儿无故打人的事是真的？”南宫夫人问。
秋寒月挑眉：“那舞姬存心滑倒在我膝上，正被灵儿所见。灵儿心地纯净，最易感知外人的善恶情绪，她出手打人，正因感受到了对方的恶劣用意，从灵儿的角度讲，并非无故。”
“你也算当事者，莫说你这番说辞站不住脚，纵使是真的，就该出手打人么？她是堂堂的城主夫人呐。”
“该与不该，我早已为此训过了灵儿，姨娘此时提起这事，也不能回到灵儿不曾打过人时。”
“寒月！”南宫夫人面色遽沉，“你当真是要欺着人家人微地卑行欺压之实么？”
“姨娘当真认为那个女子软弱可欺？”
“什么意思？”
秋寒月淡淡讥哂：“那女子执意给姐妹出头，难道是有意想做一名侠妓？如果她望着灵儿的眼神没有轻蔑，我至少令灵儿当场说声‘对不起’。可我绝不会让我的灵儿向一个胆敢蔑视她的女人低头。”
“这……”南宫夫人细忖，依那女子的高傲性子倒也不无可能，“她有才情，有傲骨，难免……”
“她有才情，有傲骨，尽请才情着傲骨着，与本城主何干？与灵儿何干？本城主需要为她的才情与傲骨付账么？”此番言辞字字凌厉，秋寒月的语气却并无一丝的愤慨，静声淡语，甚至有感自己的每一字都是浪费。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必？
南宫夫人气窒，愠恼浮上眉间，道：“姨娘之所以过问这件事，无非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欺凌弱小的混账而已。既然寒月认为自己没错，这件事就当姨娘从没有问过！”
秋寒月噙笑：“姨娘很喜欢那个女子罢。府首衙门前些时日向我禀过一桩大案，便是该女子为她狱中的双亲平反的状子。”
“你要如何打理？”
“寒月责人专审此案，若她双亲清白，还她的便是清白。”那女子苦心用尽地引他注意，为得便是此事罢？他不过是吩咐一句话下去，便能将人情卖给姨娘，至少不使姨娘迁怒灵儿，值得。
“当真？姨娘果然没有看错你。”甥儿给了台阶，南宫夫人也顺阶而下，转怒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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