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仙子柔馨的素手探来，拭着哭得可怜得小人儿脸上的泪痕，口中有微软的叹息：“为什么哭？宝宝不想和娘在一起了么？”
“不是不是，娘，灵儿想和娘在一起，灵儿想和娘不分离，可是，灵儿也想和哥哥，和大哥哥，和那个娘，和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在一起……”灵儿想和所有灵儿爱的人在一起，灵儿一个都不想不要，灵儿好贪心，灵儿好坏，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秋寒月看得心痛，再对飞狐仙子低首施礼：“请莫再为难灵儿了罢，您若在此时执意带走灵儿，不啻以刀凌迟灵儿之心，您至爱灵儿，必定是舍不得的。在下恳请前辈暂且移驾敝府，一切从长计议。”
对方凝注着灵儿伤心凄惨的小脸良久，方颔首，算是肯允。
这一日，飞狐城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震撼目击。
天岳山道人公然上门缉妖，城主夫人当街由人成狐，其后，几度的唇枪舌剑，剑拔弩张，最末了，飞狐仙子翩然降临，指认城主夫人为女。
这些事，单单其中一件，便足以令得飞狐城大震，遑论是连串发生？是以此日过去的一载之内，飞狐城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话题不出今日事左右，而诸人每每谈起飞狐仙子与城主夫人相拥而泣时的绝美景面，尤其不能自已，定要极尽渲染感叹方能尽兴。
这一日，成为飞狐城人世世津津乐道代代口耳相传的一日，许多年后，在飞狐城人心中，它化作令飞狐城人引以为傲的传奇，盛久不衰。
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这座飞狐城的城主大人，正为如何逾越眼前的难关绞尽脑汁。
暮色四垂，城主府后花园花轩内，宫灯高炽，纱缦飞扬，四遭花木扶疏，树影婆挲，温泉蒸腾出的雾气氤氲其内，迷离宛若仙境。
轩内，飞狐仙子居于上座，执着灵儿之手，眉眼含笑，唇噙温柔，语声温存：“宝宝记得我们的家么？在我们的家里，有一个比这要大许多的园子，有永远盛开的百花，有每日都培你玩耍的各家花仙姐姐。”
“灵儿记得，灵儿很喜欢。”明明是不曾存在的记忆，却晓得那些事必定经历，就如眼前这个人，明明不相识，但发自心底深处的想要亲孺亲爱，几乎抵得过世上的所有情感。
“不记得也无妨。”飞狐仙子点了点她小巧鼻尖，“你不记得，娘也会一点点说给你听。”
“可是，如果灵儿听娘说了，仍然记不起来，怎么办？”
“有何打紧？不记得过去，娘便与宝宝创造新的岁月呐。”
“新的喔？旧的不要了么？”
“旧的怎能不要呢？不管宝宝是否想得起，那些我们所共同经历的岁月，都永远存在于我们的过去，任谁也无法抹煞。”飞狐仙子指尖轻柔地描摹着小人儿的秀长柳眉，“宝宝这张脸虽与先前的不同，为娘依然很喜欢呢。”
灵儿娇笑：“灵儿也喜欢娘。”
“那么，灵儿是答应与娘回去了么？”
“娘……”顿时，灵儿小脸一苦，眸光盈盈，欲语还迟。
旁边，敬末陪座的秋寒月凝颜开口：“仙子又在逼灵儿了。”
飞狐仙子柔眸向他睐去，几分审神几分估量：“不管我逼不逼，她都是要随我走的，秋城主。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把她留住。”
“晚辈并无良计。”秋寒月脸色苍白，“晚辈这一生最怕的事，便是灵儿的眼泪，晚辈只是不想灵儿那般煎熬痛苦罢了。”
“当初，她下凡历劫与我作别时，所流的泪水较今日甚上数倍。那一刻，我们母女皆尝到肝肠寸断之苦，今日既能团聚，断无分别的道理。“
宽袖内的十指蜷紧，秋寒月强自一笑：“痛苦的深浅并不仅以泪水的多少而定。何况，就算今日之痛不及往日之苦，前辈便忍心灵儿再度经受么？灵儿于前辈，于晚辈，都是最珍视的存在，却也因这份爱之深切，极易成为制造灵儿痛苦的人，请慎思。”
飞狐仙子柔眸内现出一丝笑澜：“你的确口齿不俗，但仅仅如此，并不能说服我。我委实不想令我的宝宝痛苦，但若这痛若是我们母女今后福乐的代价，便无法规避，不是么？”
“即使在今后的岁月里，灵儿因思念在下、思念这凡界的亲人而伤心哀苦？”
“宝宝的哭与笑，都有我陪着。”
“但如今的灵儿并非前世的灵儿，她既入尘世经历劫，便终定要被尘世情感所绊。如今的她，除了在下这个夫君，还有一个爱她如掌上明珠的兄长，一位疼她至深的慈母与一众相亲相爱的姐妹，前辈若一味以对待前世灵儿的方式对待眼前的灵儿，未免……自私了。”
“是么？我自私了？”飞狐仙子黛眉微微挑起，“宝宝，若娘撇开一切把你带走，你可觉得娘自私？”
一直仰着小脑瓜静静聆听二人对话的灵儿听了，眸中又起润泽水意：“娘……”
“会不会呢？宝宝会不会觉得娘自私呢？在娘和这个人之间选一个人，当真那么难么？”
“唔……”灵儿未说是，也未说不是，点完头又摇头，惶乱无助至极。
“告诉娘，当真如此难么？娘比不过这个人，还是这个人比不过娘？告诉娘，有多难？”
秋寒月剑眉紧蹙，启唇方要驳斥，听得身后有话传来——
“难与不难，碧圣娘娘心中早有定案了罢？纵使为了考验，也请放过灵儿罢。您该看得出来，她已没有了前世的绝顶聪明。”
秋寒月欣然回首，打与此人相识以来，从未有一时如此刻这般欢迎他的到来。
“大哥哥！”百灵儿放开与娘执握的手，欢喜扑入来人怀内。
“原来，秋城主打得是这个主意么？”飞狐仙子温柔不改，笑意未收，“秋城主认为这位狐界之王可以助你打我手中将灵儿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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