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过多少回,不要让我碰到蓬蒿。”
“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治。”
“仗着你自己是大夫就能为所欲为?我痒的那么难受你不管?”
许奕安没法,只得继续道歉。
无患对蓬蒿过敏,一旦碰着就会起大片的红疹,他刚刚不小心让无患去分拣草药,不慎忘记了里面有蓬蒿。
他敢埋怨无患自己不认识蓬蒿么?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好不容易抹了药膏止痒褪疹,无患还是生气,正巧虎子不知从哪里窜回来,见无患一脸的不高兴,自觉凑了上来。
“怎么了?许大夫惹你不高兴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虎子和无患果真像对姐弟般,越来越能说上话了,虎子也护姐姐的很,对无患的维护都快让许奕安看不下去了。
无患瞥了眼老实躲开的许奕安。把来龙去脉告诉了虎子,虎子嘿嘿一笑,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小子就是鬼机灵多,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让无患捂着嘴偷笑了好久。“那中午一起吃饭吧?”
虎子自然乐意,见许奕安回来立马又跑开了,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许奕安略显滑稽得挑了挑眉,“虽然你们俩现在感情好是好事,但……怎么和我的初衷有些不太一样呢。”
他的手里除了止痒的药膏,还有一碗刚熬出来的汤药,“来,把这个喝了。”
无患迟疑得接过,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是?”
许奕安点头。口型比了“解药”二字,药方和她那铃铛簪子里的差不多。
他说过要救无患,就一定会救。
无患只当这是徒劳,喝下这解药也不过是给许奕安一个安慰罢了。
她最近越发得容易疲乏,心力不济,躺下便没了再起来的精神。
虽然算不上毒发,但她很清楚这身体在极速得虚弱。不知道多久之后,她就会……
两人都对这事儿心知肚明,也正因如此才更珍惜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无患转念一想,果然还是得教训他一番才行,不怀好意得问起中午吃什么。
许奕安虽察觉有诈,还是老实回答了,无患瞥了眼虎子,眼角笑得弯弯的,“哦是么?那你中午可得多吃点哦。”
听到他俩对话的忠叔笑着走出来,忽而想起前几日晚上见到的人影,终究还是不放心,问他们近来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无患首先警醒,“忠叔你是看到什么了么?”
忠叔坦言那天所见,可把两人唬地不敢乱想,无患沉默了很久,想来可能是师傅。
“如果是师傅的话……或许还好说,她当时没有把我带回去,甚至没有现身,说明她本来就没想着要带走我。”
这世上唯有师傅疼她,她相信师傅会愿她活得更好的。
刚定下心,就没入了许奕安并不算宽阔的怀抱。他害怕,怕无患被带走,怕她被何宰相惩罚,怕她一转身就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无患被抱得面红耳赤。又有忠叔在一边,只得推开他佯装镇定,“饿了,吃饭。”歪过身,朝虎子比了个眼色。
刚上桌,忠叔便如往常一样替大家都添好了饭,虎子吃得格外认真,只是时不时瞥向许奕安的眼神总带着捉弄。
没多久许奕安的饭碗就见了底,无患立马拉住他,“你是不是没吃饱。”
他不疑有他,“不啊,饱了。”
无患的双眼眯得十分不满,“你肯定没吃饱。”伸手便拿起他的空碗,自顾自去了厨房。
忠叔纳闷,与许奕安对视一眼。虎子则笑得奸诈,捂住嘴死活不泄密。
这小伎俩倒是挑起了许奕安的兴趣,便也心安理得的接受无患的美意,然而端来只是普通的一碗饭罢了。
许奕安的表情有些可笑,却没得到半点回应,只得若无其事得填肚子,确实……没什么异常。
可就在他扒拉着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时,却突然变了脸色,缩着脖子正准备喝口汤,却被虎子一个眼疾手快喝了个干净。
被整惨的许奕安干脆到处搜寻清水,然而清水早被无患不动声色端出去了,想必这个时候……
“你嘴里的盐也该化得差不多了吧。”
原来虎子给无患出的馊主意就是在许奕安的饭底填上一大坨精盐,齁死他!
这幼稚且可笑的鬼点子,也就是虎子想得到了,只是许奕安万万没料到无患竟然还真动手了!
“你……”
他指着无患……身边的虎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已经被齁得走不动路了,忠叔赶紧出去帮他找水,只是能不能找到可就两说了。
虎子笑得得意,缺了的门牙看着十分可笑,就连无患也闷笑起来,眼里堆满了光芒。
这一瞬,许奕安觉得嘴里的咸都变成了甜,一路蔓延到了全身,竟生出一股冲动。
好啊,你捉弄我。看我不报复回来!
于是,就这样当着虎子,以及正巧回来的忠叔的面,许奕安俯身便扣住了无患的后脑,吻得格外霸道。
好咸!
无患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塞入了盐缸里,口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齁到颤抖,更可恨的许奕安那个家伙还不肯老实!
被齁得浑身无力,她使出仅剩的力气推开他,舌头已经捋不直了,也早已被气得无话可说。
“哎哟……”这时,忠叔的一声尴尬打破了令人耳赤的气氛,无患艰难得咳了两声,终是躲了出去,顺道也给许奕安倒了杯清水。
这样算来她还亏了呢,在许奕安这里果然占不得便宜。再回头见到虎子掩耳盗铃得捂着眼,那眼珠子滴溜溜比谁都瞪得圆。
她又气又好笑,一把将虎子提了出去,“我就不该信了你的话,好了别笑了。”
谁知刚扔下虎子。许奕安又毫不避嫌得挂在了她的背上,下巴枕着她的肩,无需扭头也能知道他笑得有开心。
他就这么环着她,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她身上一般,“挺好的。”
也许是错觉。无患似乎还能闻到一股盐味儿,许奕安却不在乎,在她的鬓边蹭了蹭,“偶尔这样玩闹一次,真好。”
不知是不是那解药真的起了些效果,被环住的无患忽而觉得百骸都有了力气,心口被堵得满满的。
就在两人无声诉衷肠的时候,通室那边忽然传来急切的唤声,许奕安立马拉着无患赶过去,刚刚还散漫的神情眨眼无踪,又是那个心系病患的许神医。
几个病人围在一张床铺边,各个神情哀戚,许奕安蹙起眉,心下已经了然。
“快不行了么?”
众人听到许大夫的声音纷纷避开,只见那床上躺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那老人半睁着眼,目光挪了好半天才挪到许奕安身上。
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连抬起那干柴一般的胳膊都做不到。生老病死不是许奕安能够扭转的,终归得送走这位老人。
“已经这么久了,也该……”
“能这样走也不错了。许大夫,我去找义庄的人来。”
“唉,这老人家一直望着他那琵琶,到时候一并烧了吧。”
在众人略显无奈的议论声中,虎子突然揪住了无患的裙边,大颗的泪珠子直往下掉。
这个老乞丐在这通室里住了有阵子了,之前还能言语时就爱逗弄虎子,虎子也挺喜欢听这老乞丐拨琵琶。
小孩子毕竟舍不得生离死别,尤其虎子把这老乞丐当亲人的,没人拉住他。越哭就越凶了起来。
许奕安从不浪费精力,只对那老乞丐说了声安息,就转身为他准备身后事去了。
那老乞丐也是个看得开的,冲许奕安咧嘴一笑,枯瘦的指节又伸向床边的那把琵琶。
这琵琶从几十年前就跟着他了,虽然粗陋,却是他唯一的念想。
虎子见状赶紧将那琵琶搁在了他头边,握着他的手放在那几根琵琶弦上,鼻涕混着眼泪往下淌,用袖口胡乱得擦掉。
“我……我不会……”
小孩子的哽咽总是最能牵动人心,有些人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垂着头转身离开。有些则上前拉住了虎子,“你也没办法,算了吧。”
那老乞丐在临死前还想再拨一次琵琶,但他自己没有力气,也没人能拨给他听。
到死来的这点遗憾,也是没办法的。
虎子不肯走,趴在床边上哇哇大哭,无患看着虎子耸动的肩头,又看了看能把连漆都没上的破旧琵琶,半晌轻叹一声,坐在了老乞丐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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