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刚起床就听到下人在廊下嚼着舌根：

　　“听说，昨天老爷留下了那个跳舞的舞姬了。”

　　“是啊，我听说了。而且我还听说今天一大早，老爷就封了那个舞姬做‘桃花夫人’。”

　　“是啊，听说那舞姬满身桃花的香气，甚是迷人呢！”

　　“慈安堂的人说，老夫人昨天晚上就被气的没有吃饭！不知今天早上可好些没有？”

　　“哎！男人三妻四妾岂不是常事？老爷这几年来半个侍妾都没有，老夫人应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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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重重地咳嗽一声。那些闲言碎语才倏地止住。我的心中其实在大大的欢呼雀跃：男人果然是难过美人关的，尤其是老男人！这些年来他清汤寡水的守着这一个老太婆，现如今尝了小倩的滋味，定然会当做奇珍异宝，爱不释手了！

　　我当下决定去慈安堂看看热闹。

　　一路上菊香四溢，鸟鸣啾啾，我坐着软轿，一路来到了慈安堂。婢女扶着我走进堂内的时候，我就嗅到了里面的气氛与平日不同。林羽和他那几个姬妾还有林风的魏氏，都在老夫人刘氏的榻前跪着，好像在苦苦求着什么。见我过去，都纷纷的行礼，林羽道：“嫂嫂，你也来劝劝母亲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母亲已是滴水未沾”。

　　我望着林羽，他再没了往日的调笑戏谑的神情，眼神里倒是多了一份忧愁和痛苦。我心情痛快了很多，连呼吸也觉得格外的顺畅。他们的痛苦，就是我快乐的源泉呀，就如我们陈家满门的鲜血，垫成了他林震高高在上的尚书之位。

　　我自然不敢喜形于色，也装作愁苦心痛的样子，在婢女的搀扶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母亲，您的身体要紧！您这样折磨自己，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如何自处呢？”

　　老夫人刘氏躺在床上，直挺挺的，一言不吭。她大概真的心如死灰了罢，想想她日常对我的好，我的心里又有一丝愧疚，泪水便真的流了下来。

　　林羽看着我悲悲戚戚的哭泣，满眼都是柔情和疼惜，他低声对他的侍妾陈氏说：“你扶嫂嫂回房去吧，她怀着身孕，别有什么闪失。”

　　陈氏答道：“是！”便站起身来，劝慰着我出了慈安堂。

　　下午我派了春香去探听消息，春香回来报道：“老夫人还是滴水未沾，不过二公子已去了老爷房中，想必不久老爷会亲自去劝吧”。

　　我心下不禁大为感慨，自古以来，人们只听新人笑，哪里知道这新人的笑声，必是以旧人的哭声做代价的。林震和他的夫人三十多年来同舟共济，恩爱如漆，可一朝有了新人，不是也把这旧人弃如草芥了么？

　　林风，林风，你现在在哪里？身边是否也有了新人？想着想着，我不禁心下戚戚，泪水如雨般流了下来。

　　“夕儿，你怎么又哭了？”不知何时林羽又走了进来，他坐在床边，伸手就把我揽在了怀里。

　　我心下虽甚是反感，但看着他那张神似林风的脸，心中不由得又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竟把他当成了林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哭着道：“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更不要厌弃我！”

　　“夕儿，我怎么会厌弃你呢，我巴不得天天搂着你才好！”耳边柔情似水的声音，像极了林风。

　　我伏在他的怀里，泪水蒙蒙，如呓语般的道：“风，有一天你会恨我么，会恨我入骨么？”

　　我感觉他的身子僵了一僵，然后把我慢慢推离他的身子，直视着我的眼睛道：“夕儿，你心里难道现在还只想着我的大哥么？我……到底怎么做，你的心里才能有我？才能完全属于我？”

　　他的声音冰冷冷的，像一盆凉水直接把我浇醒了。我望着他冷飕飕的目光，心底升起一阵惧意！“羽，我……”我嗫嚅着，希望自己对他“羽”的称呼，能让他暂时息掉怒火。

　　“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他神情一下子放松了，眼里又覆满了柔情，“有时我真想把你掐死，那样我就不会每天那么苦恼了！”

　　“我有时也真想被你掐死，那样我就再不会在你和风之间挣扎！我就再不会痛苦了！”我望着他，任由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我明白，也许只有这样，效果才会最好。

　　“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对么？”他脸上满是惊喜，看我的眼睛躲闪犹疑，就更加笃定，低下头就吻在我的唇上。

　　我也尝试着用嘴唇和舌头回应他。他一下热情迸发，似不能自已。可我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他却也不敢忒加放肆，只在嘴上缠绵了半响，然后哑着嗓子道：“夕儿，我好想吃了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柔柔的，全是深情，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可是，我的话呢，有几分真情？

　　我叹了一口气道：“有一天你会恨我么？恨我入骨，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你为何总想我们恨你？我不知大哥如何想，我对你只有怜惜和疼爱！”他搂着我，一只手轻轻覆在我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应，一会儿移到左边，一会儿又移到右边。

　　“你看，他在动！”他声音里满是惊喜，似乎从没有见过胎动。

　　他拿着我的手也覆在上面，我的肚皮一下顶了上来，好像是个小脚丫在顶着我的手掌。我一下觉得那么温暖，心底一种异样的幸福感升腾起来，竟又化作眼泪，盈满了我的眼眶。我望着林羽，看着他满脸幸福的柔情，心道：如果这孩子是他的，又有什么不可呢？他对我那么好，那么好！

　　“夕儿，你答应我，等你生完孩子，度过了危险期，我们就带着孩子远离京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清清静静的过我们的下半生，好么？”他附在我耳上的说得声音，那么近，却又好像那么遥远。

　　我一下愣住了，浮现在脑海的，首先是林风那张有些模糊的脸。如果我真跟他走了，那林风呢？我娘亲的仇呢？我陈家满门的仇呢？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我的手又被顶了一下，肚子里的小家伙似在催促我，我的心一柔，眼望着林羽，脉脉含情道：“好，我愿意！”

　　林羽一听，立刻雀跃起来，他竟然高兴得像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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