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刮的越来越大,院子里的树在风中不停扭动,十娘在窗口看了眼,打算关上窗,想想又觉得不对,这树不是树枝在飘动,而是树干在动,难道说台风已经来了?十娘走出房,一阵风迎面袭来,十娘用手捂住眼睛,风来势甚大,似乎要把十娘刮走,十娘过了许久才站定抬头去望天,天空已经满是乌云,低的似乎能压到人的头顶,照这样看,台风迟不过今晚就要到了。
十娘心里下着判断,走进房里把门窗关好,关门窗的时候还费了点力气。郑一郎还在黑家帮那边没回来,今天一早就去了,说是黑家帮的想和他商量怎么对付官兵。既然起了台风,看样子今晚也不会回来了,十娘和衣躺在床上,听着越来越大的风,接着就是雨落的声音。
这不是雨点打在芭蕉上的感觉,而是谁端了几大盆水不停往下倒的声音,十娘闭着眼睛,半睡半醒,一会像是以前在闺中,听着春雨打在屋檐,朦胧之时还想着明早起来,要叫丫鬟收了花上的雨水烹茶。
那时还是闺中不知愁的少女,纵然有愁,不过就是担忧以后自己的夫君会不会纳妾,把自己当成摆设?不晓得妯娌们好不好相处,还被娘笑话,说杨家是独子,哪来的什么妯娌,定是听婆子们平时议论的多了,该把婆子们都赶尽,只剩下丫鬟们服侍,这才是千金小姐的做派呢。
十娘翻了个身,哥哥那声低低的淑瑛还在耳边,猛然提高变成强盗婆。
强盗婆?仿佛又回到万香院的后院柴房,听着雨打着屋顶,不时还有雨点落到自己身上,那时只有紧紧把自己抱住,想着怎么才能一死,但心里又着实不甘心,家里的冤屈未洗;还有,该说的话都没有说,淑瑛的泪落了满脸,死还是就这样活下去?
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淑瑛抬起满是泪的眼,听到老鸨尖利的叫声:“把她给我拖出来,五十两银子买来的,总不能撩到水里去。”淑瑛就算三日没吃饭,哪肯甘心就擒,此时死去还算保住清白之身,站起身就要撞向柱子。
哪禁得闲汉们手疾眼快,已经牢牢把她擒住,老鸨已经顺手拿起一根柴往淑瑛身上打去,边打边骂:“作死的畜生,真死了,不过就是烂命一条,你想保住清白死去,老娘偏不中你的意。”柴落到淑瑛身上,虽然老鸨的力气大的恨不得一棒就把淑瑛打死,淑瑛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眼狠狠瞪着老鸨:“我是鹿州知府的儿媳,你杀了我,定有人给我报仇。”
这话前日老鸨买人时已经听过一次,今日又听见像听到最好笑的话一样:“鹿州知府的儿媳,呸,你当老娘会怕你,别说是鹿州知府的儿媳,就算是皇帝老子的儿媳,落到老娘手里,也要乖乖听话。”说着老鸨脸色一变,指着淑瑛道:“鹿州知府只有一个儿子,昨日才和城里闲住的陈知县千金定的亲,哪里又跑出这么一个儿媳来?”
说完,老鸨得意地看着淑瑛的脸色从惨白变的一点人色也看不到,老鸨走上前用手抬一下她的下巴:“瞧你这个模样,好好打扮打扮,定是花魁一流,又何必死犟着呢?妈妈我最是好心,哪舍得你就此香消玉殒了,你就从了,说不定等知府来了,看中了你,你不能做他的儿媳,也能做他的小,这样的好事岂不好?”老鸨的这句话,让淑瑛从心底里冷起来,原来人到了难时,果然再无一人救,平日信任的奶娘,除把自己随身带的金珠宝贝全都拿去,还把自己卖入妓院,就连从小定亲的夫君,知道自己家出了事情,也别结高亲,罢,还是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淑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要挣脱闲汉们试图撞柱,老鸨虽说着话,眼一点也不离了的,见淑瑛还想自尽,早啪啪两个耳光打了上去,接着怒道:“给我把她拖到场院里面,好让她们瞧瞧,违了我的命,是什么样的下场。”
闲汉们像拖尸体一样把淑瑛拖到场院里面,此时淑瑛的衣服已被打的衣不蔽体,再被雨水一淋,那疼痛更是难忍,淑瑛的眼紧紧盯着老鸨,似乎要把老鸨的样子牢牢记住。
老鸨被看的一怔,但这样的事她又不是头一遭,头一抬就指挥闲汉们:“还等什么,给我扒光了她的衣服,你们轮换着上。”说着老鸨咬牙切齿地又道:“若她命大死不了,就给我丢到最下等的窑子里面去,若是死了,我也不过就是五十两银子丢到水里。”
老鸨说的话淑瑛一句也听不到,只见到闲汉们的手已经摸到她的身上,有急色的,已经把嘴凑到她身上四处乱啃起来,听说咬断舌头也能自尽,淑瑛胡乱地想,紧闭着牙关想把舌头咬断。
只是说的轻易,这舌头怎是能随便咬断的,淑瑛只觉得舌头剧痛无比也没咬断,眼看着自己的清白就要遭了毒手。淑瑛的脸上,此时不知道是雨水更多还是泪水更多?
耳边已经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妈妈这是怎么了,五十两银子买来如花似玉地姑娘,怎么就要白白便宜了人。”仿佛听到命令一样,闲汉们的动作停下,淑瑛睁开眼睛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男子,他大约三十来岁,满嘴大胡子,怀里还搂着一个娇媚的女子。
看来他也不是好人,淑瑛嫌恶地把脸转向一边,老鸨谄媚地声音已经响起:“郑爷,这不过是新来的一个不听话的丫头,性子烈不说,长的也不怎么,哪能入的了你的眼?”
这叫郑爷的男子已经哈哈大笑,走到淑瑛跟前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就像打量什么东西一样,看见淑瑛眼里的嫌恶之色,他把手放下,瞧着老鸨:“爷就喜欢这口性子烈的,今晚就让她伺候吧。”听了这话,那娇媚女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郑爷捏一下那娇媚女子的脸,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娇媚女子回嗔作喜,由丫鬟打着伞走了。
老鸨的脸色变的喜忧参半,郑爷已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她,斜眼看着她:“怎么,这么个小女子,还怕她吃了爷不成?”老鸨喜滋滋拿了银子:“郑爷,只是她总是寻死觅活的,只怕”
郑爷的眼一眯:“怎么,死了,爷赔你十倍。”老鸨连连应道:“是是,我这就让人给这丫头洗刷干净。”郑爷的眼并没离开淑瑛的身体:“洗刷什么,这样才够味。”
老鸨连连点头,吩咐闲汉们把淑瑛抬起,送到郑爷的房中。淑瑛被扔到床上,闲汉们都退了出去。淑瑛爬起来又想撞床,下巴被人紧紧捏住,淑瑛的头被迫抬起,眼和郑爷的对个正着,淑瑛又想开口求救,只说了个求字,话已经被郑爷打断:“我知道,你是鹿州知府的儿媳,也知道,你肯定是身负深仇大恨,可是你现在死了,又有什么用?”
淑瑛的泪流了下来,翻身下床给郑爷跪下:“求你留了我的清白。”郑爷蹲下身子:“清白?你的夫君已经另聘高门,你留着清白又有什么用?”淑瑛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不由愣住,郑爷还是那样坦然:“我告诉你,什么清白,什么冤屈,如果死了,就全没了。人,只有活着,活着只有让自己变的更强,才能保住你想保住的东西。”
淑瑛跌坐在地,眼里刚闪现的希望顿时又熄灭了。郑爷上前抬起她的下巴:“怎么,嫌爷不够怜香惜玉?”淑瑛被问住,眼里的光十分复杂,半天才吐出一句:“女子的清白,最是要紧?”郑爷仰面大笑,接着就瞅着她:“你真以为你能以死保住清白吗?”
难道不能吗?郑爷猛地打开门,指着外面的风雨:“你相不相信,就算你撞了柱子,还剩的一口气,老鸨都会把你丢给那群闲汉糟蹋。”淑瑛猛然抬头,接着又紧紧闭上。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想透了什么,她擦干眼泪站起身,伸出手触到了郑爷的衣衫,但很快又缩了回去,郑爷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动手。
淑瑛咬牙,把郑爷紧紧抱住,什么话都没说。郑爷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了?觉得委屈了,告诉你,能被爷看上,是你的福气。”淑瑛咬紧了牙,用脸蹭一蹭郑爷的胸膛,郑爷的脸眯起:“这小脸还有几分可观,爷寨里,正好有九个小妾,你就去做了第十个。”淑瑛努力让眼里的泪水不流出来,抱住郑爷的手更紧,显得更加柔顺。
郑爷很满意她的表现,把她按倒在床上:“告诉爷你的名字?”淑瑛望着窗外的风雨,承受着身下传来的疼痛,随即看向郑爷,露出第一个笑容:“爷既让我做第十个小妾,我的名字,就叫十娘。”郑爷哈哈大笑,此时一道闪电在屋外打亮,那光映着郑爷的脸,接着郑爷的力气突然变大,十娘只觉得身上疼痛无比,但仍咬牙承受,合着远处传来的雷声,郑爷俯下身子,一字一顿地道:“好,郑十娘,从今后你就是爷的人了。”
十娘浑身是汗地从梦里醒来,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梦见当年在闺中的事情,又梦见当日和郑一郎初会的情形?十娘十娘,从十娘到一嫂,十娘摊开手,这双只会拿绣花针的手,生生变成连天上的麻雀也会射下来。
从弱到强,十娘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外面的风雨仍然很大,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混杂着有人几乎不知所措地声音:“一嫂不好了,一哥他……”
不等来报信的人说完话,十娘已一把拉开门:“一哥他怎么了?”来报信的是寨中的小卒:“一哥失足落水,现在只怕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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