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芜卿在生气。

　　从走进锁福殿开始，李芜卿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坐在桌边独自生着闷气，好看的眉峰皱成一团，让慕容笑笑想起了她娘亲曾画的一幅画，画上有很多树，细看却是锁链。双唇紧抿，一手垂下，一手捏拳放在桌上，两眼一直看着窗外。

　　慕容笑笑视若无睹，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到另一边，吃力地坐下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李芜卿忽然转过身来，阴鸷地看着她，问：“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慕容笑笑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看他，又闭上了，说：“我从没有要你怎么做，都是你自己在一厢情愿，你明知道我们之间横亘的伤痛已经无法逾越，却执意要将我捆绑在身边，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会让我更加恨你罢了。”

　　“你恨我？”

　　“没错！”慕容笑笑忽然睁开眼睛，眼中迸射的恨意让李芜卿的心忍不住跟着哆嗦，她低低地咬牙切齿，“多看你一眼，我就多恨你一分，多陪你睡一次，我就多恨你一分，有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用刀了结了你我的性命，免得在这里彼此折磨。你杀了青山哥哥，我却将身体给了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恨你，也恨我自己。”

　　李芜卿霍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逼迫她的视线对上他的：“你看看清楚，你爱的人是谁，在你身边的人又是谁，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比不上一个夙青山吗？开始是先皇，现在是夙青山，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在你心中我始终比不上他们？到底我在你的心里占了多大的位置？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慕容笑笑轻幽地说道：“曾经，我的心里除了你，谁都没用，可是现在，我的心里谁都有，除了你。”

　　李芜卿咆哮道：“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就很爱我！否则鱼水承欢的时候为什么你还会有反应？好，就算夙青山死了又怎么样？就算是我杀了他又怎么样？我才是你爱的那个人，我才是应该被你宽容和谅解的那个人！我在为你付出，你看到了吗？我在为你拼命，你看到了吗？你的眼里只看得到那些肤浅的表面的，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心？你什么时候用你的心看过我的心？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对我失望，究竟是谁对谁失望？你让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到恨不得覆了天下来平息！”李芜卿指着自己的心嘶声道，“很痛啊……这里……是真的痛啊……”

　　“从来没有过的痛啊……为什么你就看不到呢？”

　　“为什么……你从来不肯正视我对你的爱呢？”

　　“你可知道……可知道……”

　　李芜卿的手慢慢垂下，整个人身上弥漫着绝望的悲伤。脸痛苦地扭曲着，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转了又转，却没有掉下来。他为慕容笑笑，已经倾尽了所有，自尊——他为她卑微地爱着，亲情——他为她连死去的母妃他最敬重的一个女人也利用，人性——他为她铲尽前路的障碍杀尽阻碍他的人……他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

　　慕容笑笑低下头，不让李芜卿看到她的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皇上，收起你那可笑的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不要再让我觉得，你的卑鄙和无耻又一次地伤了我……”

　　李芜卿仰天大笑，一口血从他嘴中喷出，吐了慕容笑笑满脸，血腥味在空中蔓延，心在那一刻失去了短暂的跳动，恢复以后的每一次呼吸都强烈地牵扯着心脏的疼痛。李芜卿说：“你说的对，说的对，我不该再自欺欺人了，我该收起我那可笑的爱了……我该收回了……该收回了……”

　　可是这段独自支撑了十九年的爱，要怎么收回？要怎么收回啊？

　　过去的每一个日夜，想象着自己抱着那具温热的身子，埋首在幸福中，是那么地让他安心；过去的每一道坎坷，想象着那双眼睛中的神采，痴迷于它的清丽脱俗，给了他多大的力量？

　　现如今，却要放下了，那么放不下的还有什么？

　　连爱都放下的话，满腔中剩下的，就只有恨了吧。

　　慕容笑笑，爱，恨。

　　李芜卿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仿佛换了个人，眼中再也没有柔情，表情漠然，冷冷地看着慕容笑笑说：“既然这样，你我都不需要再在这段情仇之中纠葛了，你若想要为夙青山报仇，随时可以将刀子捅进我的心，你若还下不了手，在这之前，你还是我的侍妾，记住你的身份。”

　　慕容笑笑紧咬住下唇。

　　李芜卿说：“朕在百花阁还没有好好享受过你的滋味，现在，脱吧。”

　　慕容笑笑震惊地看着他。

　　李芜卿一脸不耐地说：“怎么了？难道连脱衣服都要朕亲自伺候？”

　　慕容笑笑的手一抖，慢慢地伸到领口，开始解扣子。待他脱去最后一件衣服，闭眼一副任君斩割的样子时，李芜卿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一点都没变，僵如枯木，扫朕的兴！小刘子，备马，朕要去百花阁尝尝那里的姑娘儿的滋味，回来也好指导七公主该怎么做。”

　　说完拂袖离去。

　　慕容笑笑蹲下身子，将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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