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你终于醒了!”一片毛茸茸不知为何的东西突然放大在眼前,把刚着睁开眼睛的阎浮提吓了一跳。一抬手果断将其拍落在地。
“你太狠心了吧?”阎浮提正揉着太阳穴缓解头部的剧痛,毛茸茸的东西又冲了上来,他这才看清了,是那只胖蜜蜂。
前方有亮光,而他们,似乎是在一个洞中。
“这是……在哪儿了?”没有理大惊小怪,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胖蜜蜂,阎浮提径自站了起来,向前走去。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鱼儿在水中畅游,鸟儿在桃林间舞蹈,灵动的小鹿在青草上漫步,远处的白虎穿过林间却并未惊扰到悠然自得的众多小生灵。
眼前之景,真真仿若书中描绘的一样美好,不染俗世,纯洁无暇。
“哇哇哇,好多漂亮的花啊!”胖蜜蜂却在看见缤纷盛开的桃花时,就按捺不住地冲了上去。
阎浮提没有动,他的眼神穿过了眼前之景,到了更远的地方——森林正中那棵参天巨树。万物有灵,传说,森林的灵魂,就是其间最古老的巨树。就如同,密芷的大梧桐树一样。
“哎哎哎,别走啊!等等我。”阎浮提抬脚正要走,胖蜜蜂就着急忙慌地飞扑过来,刚好撞到阎浮提的后脖颈上。
阎浮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满头黑线,很想把这蠢东西往地下再扔一次。
“你这个蠢东西,叫什么名字?”
“啊啊啊,你叫谁蠢东西!”
“就说你,又肥又蠢,怎么了?”
“你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真是太可恶了。”胖蜜蜂冲上来想要袭击阎浮提,却再次被抓住了。
或许是他们实在太吵了,吃草的鹿和玩耍的鸟都突然静了下来,朝他们看来。
都不怕人啊……
阎浮提猛地觉得他是在一群有教养的人中间吵闹,十分汗颜。于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不说,不说我就把你丢到水里去。”
“你给本大爷记住了,本大爷叫吉莫,总有一天,本大爷会找你报仇的!”
“你开始不是还装女声吗?”阎浮提揪住它的小翅膀晃了晃,恶劣地一笑,“现在怎么?变性了?”
“啊啊啊啊啊,翅膀要断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的远了,该游水的继续游,唱歌的继续唱,吃草的也继续吃,晒太阳的则翻了个身。
自进入九宫以来,他心中的疑惑就没有停止过。青霄山并不大,九宫的每一宫,布景却总显出无际无垠的特点。他以为是幻境,但是幻境却也不可能这么真实。但以青霄山的气候环境特点来说,这么大的实景,却是完全不可能做出来的。
薄雾起来了,将羊肠小道本就不甚清晰的面容又遮了几分。他低头看去,露水沾湿了鞋袜,吸血的小虫努力想要往他裤腿里爬。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恐怕半虚半实……”叹了一口气,他突然有些迷茫起来,“但又像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真不知前辈们和师父是否也是如此……”
路有些难走,但却没有他想象的危险。
只是那看着很近的巨树,此刻却也不知何处去哪。站在树丛间,阎浮提果断地发现自己迷了路。
只得跃上树梢探寻方向。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内力,时不时就会枯竭,有时才在树梢看了一会儿,就支撑不住掉下地来。
阎浮提只得乖乖地回到地面来。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阎浮提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可是环顾四周,除了深幽的树林,什么吃的都没有。
“哈哈哈,我听见你肚子打鼓的声音了!”胖蜜蜂贱笑起来,飞到阎浮提眼前划起了八字舞。
“幸灾乐祸啥,我饿死了你也出不去。”阎浮提板起脸,拍开讨厌的蜜蜂,压制着饿意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哪有好吃的,你信我不?”胖蜜蜂吉莫又绕到他眼前,扑扇着翅膀贱贱地道。
“信,我再信你我就是笨蛋!”一路被引着,直到被引进了一片花丛。阎浮提才知道,信这只蜜蜂是多么可笑。他捂着肚子,好气又好笑。
“算了……不和蠢蛋计较。”靠着树眯眼看了一边正欢快地享受着花蜜的吉莫,阎浮提微不可见地笑了,有人陪,感觉就不那么,难熬了。
“微尘……”我好想你,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去找你。即使,是要违背师父的意愿。
小小的闹剧之后,阎浮提还是饿着肚子继续上路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唉,果然老天是要磨炼你呀。”吉莫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大大的复眼中分明透出幸灾乐祸。
“喔……话说,你到底是什么?蜜蜂精?”阎浮提没有接话题,继续盘问身份。
“不不不,你就死心吧,我不会说的……”
“不说,不说我……到了……”阎浮提的话头刚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比之前更加绚丽震惊的自然奇迹!——苍绿巨树如青龙一般,气势昂扬,底部盘根错节,绵延不绝,枝枝叶叶,如擎苍华盖,遮天盖日,直入云霄。无数枝条从高枝上抛下,再次在地面重新生长成一片林荫。他脚下所踩的,便是它的根之一。看起来像榕树,似乎却并不是。
苍劲,古老,郁郁葱葱,无限生机。造化之神功,大地之奇迹。
能够孕育出如此巨树,这片土地,必不简单。阎浮提如是想。
正在此时,交错纵横的枝叶却“窸窸窣窣”,有序地让开一条小道。
“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坤界。”一只白虎优雅地走出,口吐人言,向着他低下了尊贵的头颅。
尽管有吉莫在前铺垫,但是见到如名门闺秀一般有礼有貌,声音清雅的白虎,他还是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回礼,“你……你好。”
“您不用担心,在坤界,您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坤界的动物们,都是善良而友好的。我代表坤母,来想您传达任务。”白虎继续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他的面前。
一路上,好奇的小动物夹道欢迎,好奇地注视着他们。
白虎一路将他领到巨树前,然后凑到他的面前,金色的瞳眸温温柔柔,仿佛会说话。——额头。他于是情不自禁地抚上了额上那个“王”字。
——深渊之底,白衣黑发,静静躺着一人。他没有脸。脸的部位是一片空白。点点荧光漂浮在他四周。巨大的锁链牢牢地扣住他的四肢。
他看不见他的脸,心却忽地揪痛起来。捂着胸口,阎浮提迟疑着开口:“他……是谁?”
白虎没有回答,只是悲悯地看着他。
“师……师父。是师父对吧?”他脚一软,跪倒在地,颤抖着说出了自己最不想承认的答案。
“荼南,因杀害神兽,而被困入地底深渊,由灵萤,吞噬灵魂。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真正,魂飞魄散,不复存于世。”白虎一字一顿,似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他的心上。
“师父祭日,至此已四十二日了!”阎浮提略一回想,发现时间所剩无几,脸瞬间就白了。
“坤母仁善,才给了你这个机会。”白虎神色凝重,“你必须在七天之内,将他带出来。这是机会,更是挑战。不要大意,一不小心,你们俩,都会,魂飞魄散,化为齑粉。”
“地府之路,便是由此入了。”白虎掀开覆盖在树前的藤蔓,示意他赶快出发。却又在阎浮提刚钻进去时,扯住了他的裤脚。
阎浮提转头看她,在金眸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心,“给你一句忠告,死即生。乾始,坤终。万物之所归为有终。生死不可强求。”
不可强求?他看了一眼白虎,白虎却摇摇头,不愿再说。没有强问,于是阎浮提抱拳道一声谢,便负剑踏入了黑暗。
吉莫想要跟上去,却白虎拦住了。“吉莫,在坎界浪了这么久,也该是去见见坤母了。她很想你。”
“你怎么能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吉莫摇身一变,忽地变成了一只小白虎,气势汹汹冲到白虎面前,张牙舞爪地往她脸上划去。
“这是他的任务。闯九宫,危险是必然的。死了,也是夙命。”白虎轻易地将小白虎吉莫放倒在地,按进土堆里。
吉莫不服气地挣扎起来,不小心又咽了好些土,小爪爪努力地伸进嘴巴扣弄起来。
白虎没有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鬼才信你。坤界向来是九宫中最平稳安全的,就没有人不能过去。这次老妖婆却安排了这么危险的任务,肯定是为了那个人。老婆娘自己想救那个人,却又不敢冒险,才让那个傻子替她去。”吉莫翻身爬起来,小声地咕唠。
“真是傻瓜……”他使劲抓了抓树洞,没有反应,颓唐地滑落在树根上,耳朵失落地撇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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