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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洛桑

佛莲 蓝紫寻 4192 2021-04-02 19:02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洛桑微微抬眼望着两个人朝这奔来。深邃的眼眸注意到马背之上的人影,绛红色的袈裟,是喇嘛。会是何处的喇嘛?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越来越近的人影,越来越不明白的心思。洛桑有些害怕他们是来找自己的,他不想回到那个布达拉宫,也不想去到那企图谋害他的康熙脚下。

  没有多余的力气能支撑他站起,洛桑只能一点一滴的从地上缓缓移动。马匹越走越近,直到他的面前。

  洛桑才看清楚从马上下来的人,正是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格朗。

  “佛……”格朗看着眼前的年轻喇嘛,连忙上前行了一礼,稍后又扶起他,恭敬的态度让围观的人员微微有些错愕。看着一名身穿上好羊毛织成袈裟的年轻喇嘛,对着一名衣衫褴褛,且脏的不得了的喇嘛行叩拜之礼。不管如何,都让人惊奇。

  “格朗?是你?”洛桑抓着年轻喇嘛的手,眼中有丝丝的泪水。

  “是的,是我?佛……不,兄弟,我是来接你的,跟我走吧,有人想见你。”格朗扶着洛桑,眼中闪着泪水。

  “古秀拉,你要去哪里?”老阿妈上前望着正欲离开的洛桑,他是好人啊,怎么可以恩没报就让他走了呢?

  “对不住老阿妈,我这位兄弟有事,您就请回吧。”格朗扶着洛桑上了马,对一旁的老阿妈劝阻道。

  “可是……”

  “老阿妈您就请回吧,我这位兄弟会照顾我的。”洛桑露出极其疲惫的笑容,看着格朗担忧的骑上马,扶着自己,忍不住露出感激的神色。

  扬起马鞭驾着马,格朗两手将洛桑的身躯微靠在自己的身上,为他分担大部分的力气。

  “佛爷,让您受苦了。”格朗望着眼前瘦弱的人儿,看着他微弱的闭上双眼,心中涌起一股酸痛。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桑只觉得似乎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喊出一句话。

  “佛爷请先休息,等到了那个地方,我再唤您。”格朗抹抹眼角的泪水,望着身后跟随的喇嘛,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也好。”虽然不是很舒服,但疲惫的身心却让洛桑不得不放松自己的身躯。纵然有再大的事情,也需要给他一段休息的时间。

  马不知朝着何处方向而去,当洛桑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躺在一处的温暖的床上。身旁一人静静的坐在他的床边,温柔的双眼犹如纳木错的湖水一般。

  洛桑记得眼前这个人,正是赐予他佛珠的那个章嘉活佛。

  “是您。”洛桑微微垂下了眼帘,在他的眼神之下,他觉得惭愧许多。

  “是我,想必你也知道前因后果了吧。”章嘉活佛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虽然未见过几次面,但他们也算是颇有渊源。

  “前因后果?”洛桑不晓得章嘉活佛到底意指哪里,目光微微顿了顿。

  “前世今生,你我也算是有缘之人,虽然前世你我尚未有缘相见,佛祖却对你我皆有安排。”章嘉活佛含笑了一声,淡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洛桑抬头望着眼前的活佛,他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尼玛嘉措,难道他们都是来自……

  “佛曰:不可说,就让这一切都放在心上吧。”章嘉活佛拍拍他的肩膀,温柔的脸庞上充满着关怀和关心。“这一路上也苦了你了,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活佛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会前往何处。”洛桑望着章嘉活佛,开口道。

  “当然,过不久你会在那里遇到今生与你有缘成为师徒的人。仓央,下半世的命运你可都想好了?”章嘉活佛轻叹一声,望着床上虽然覆盖着被子,却极其虚弱的年轻人。

  “都想好了,这皆是我的命。”洛桑躺在床上,缓缓的闭上双眼。

  “好吧,你想清楚就好。先在我这里休养几日,对外我只声称你是我的侄子,关于你的身份,想必你也不想再提了吧。何况关于你最后的去向,众说成谜。”淡淡的轻笑一声,章嘉活佛拉拢着他身上的被子。如同照顾自己的孩子般,大掌温柔的拂过他的额头。

  “这是您和上师的安排么?”洛桑微微望着章嘉活佛,想到若没有他们,自己如今怕是早已死去。

  “算是,也不算是,天有天数,人有人数。你是个天数,也是个人数。”章嘉活佛轻点着他的鼻梁,仿佛他还是个襁褓之中的孩子。

  “洛桑明白了。”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洛桑躺在被中,第一次感受到躺在床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章嘉活佛不知是何时离开的,等到洛桑再次清醒过来,格朗已经站在他的身旁,望着一边熟睡的他。

  “佛爷,您醒了,活佛命人准备了食物给您。”格朗扶起还有些虚弱的洛桑坐到桌子的一旁,看着他缓缓端起了碗,喝着温热的汤。

  洛桑进食极慢,或许是因为在漫长的旅途之中,纵使有力的躯体也耐不住这极速的消耗。花去大半时间才将食物消灭了一半,洛桑随即站了起来。

  “佛爷,我带您去沐浴更衣吧。”格朗看着洛桑站起,迈着有些缓慢的步伐走出去,目光也跟随着他的身影。

  “格朗,以后就叫我洛桑吧,世上已经没有仓央嘉措这个人了,有的只是洛桑。”挺拔的身躯站在格朗的面前,目光正正的望着他,即使身上的袈裟已经破烂不堪,却仍然显得他高贵无比。

  格朗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却已改口唤他:“洛桑,走吧,我带你去沐浴。”

  浴池旁,洛桑一边脱去身上破旧的袈裟,一边望着格朗问道:“格朗,你是不是离开了布达拉宫?拉藏汗愿意放你离开?”

  格朗望了眼洛桑,轻叹了一口气。“是尼玛活佛将我弄出布达拉宫,让我去寻找章嘉活佛的。后来活佛让我去那个地方寻找您的。”

  “唉,他们为我做的事情够多了的了。不该在麻烦他们。”洛桑掬起手中的水,轻叹了一声。

  停留在章嘉活佛处不久,洛桑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息。然而此时他却升起了离别之意,章嘉活佛虽然对他好,但他那张脸最后还是会为他带来麻烦。认识他这张脸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因此为章嘉活佛带来麻烦的话,他与心不安。即使章嘉活佛并非凡人,洛桑却依然觉得是该到了离别的时候。

  就在他下了决定之时,章嘉活佛也早已知晓他的决定。坐在禅房之中,增上满满一杯的酥油茶,章嘉活佛转眼望着对面而坐的年轻喇嘛。

  温和的眼眸一如以往所见,唯一不同的是在章嘉活佛的眼中,洛桑看到一丝的遗憾和可惜。是对他这个人觉得遗憾和可惜,还是认为他真的他感到遗憾?

  洛桑望着眼前的章嘉活佛,只见他淡淡的开了口:“这是迟早的事情,你想离开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你不想离开也没有人能让你离开。洛桑,你执意要现在离开?”

  “活佛不是早已知道有这结果,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洛桑接过章嘉活佛递来的酥油茶,轻抿了一口。多日的相处下来,洛桑觉得他与尼玛嘉措有所不同,偶尔会严厉偶尔也会温和的对待一个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领导人,而尼玛嘉措就如同一个隐士一般,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你这孩子,罢了。要离开我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格朗要随你一起离去。”章嘉活佛望着外头站着的年轻喇嘛,若论资质,那孩子的悟性也不错。

  “格朗。”洛桑微微苦笑了一声,这一路走来吃的苦有多少,他比谁都清楚。饿肚子,被蛇咬,吃野菜中毒,背尸体。他什么事情没干过,他不想格朗跟着他一起受苦。“活佛,您还是将他留下吧。我只求这后半生的修行,能换得我与曲珍下一世轮回能有个结果。其他的,我根本不敢去奢求什么。”

  “唉,那你去问问他吧,至于未来,你放心好了,不妨透露一点天机给你,她们都已经平安会到了她们的世界,下一世他们会过得非常的幸福美满。”章嘉活佛轻笑了一声。

  “那就足够了,多谢活佛的指点。”洛桑只要想到未来他们能够幸福,就算今生要吃上什么苦,他都愿意。哪怕是背上一辈子的死人,他也无怨无悔。

  洛桑最终还是熬不过格朗的请求,将他带到了身旁。离开了章嘉活佛所在的寺庙,洛桑改变了主意。没有前往阿拉善,而是沿着原本的道路,走了一回的家乡。看看曾经的一切,也看看那居住在拉萨脚下的扎桑与当曲,看着他们结婚生子,他也感到欣慰许多。

  拉萨的百姓似乎没有忘记他,以致走在大街之上,还有不少人能认出他来。走过大片的土地,他先后到了印度,尼泊尔等地,最后才前往了阿拉善。

  这一来一回,游历各地花了他近十年的时间。等到他前往阿拉善,已经三十有四,生命似乎走了一大半。他记得兰璃珞曾在他的耳边亲口告诉他,这一生他最多只能活到六十六。即便只有六十六岁,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怀中躺着一物,还尚有余温,是在纳木错朝圣的路上,他花二两的银子买来送给兰璃珞的粉色玛瑙手链,最后她却还是给了他。如今依旧躺在他的怀中,等到他死,等到他的躯体腐朽之后,他都要带在身旁。

  进入阿拉善的第一天,洛桑便落脚在这个名为班子尔加布的家里。主人家中有一名两岁的孩童,坐在椅子上,却突然的跑到了洛桑的面前,伸手让他抱。

  洛桑微微一惊,看着小孩粉嫩粉嫩的面容,不禁幻想三百年后,若是与兰璃珞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是否也会拥有这般可爱的孩子。在他陷入沉思之中时,那孩子突然在他的怀中撒了一泡的尿,惊得一旁的格朗连忙大呼着。

  “没事,没事。”洛桑抱起手中的小孩,望着他咯咯不停的笑,桑结嘉措的面容顿时出现在他脑海之中,想起曾经在拉藏汗的牢房之中,他曾经的说过的话。莫非眼前的孩子……

  “主人家,这孩子和我有师徒缘分,不知主人家可否割爱?”洛桑望着一旁的主人,见他连连点头,求之不得的模样。

  “古秀拉若觉得可以,真是我的荣幸,但这孩子直到今天都还未取名,就请古秀拉赐给名讳吧。”主人行了一礼,今日见到洛桑丰神俊朗的模样,便知他不是普通人。不是小寺的活佛,便是大寺尊贵的上师。

  “这孩子,就叫阿旺多尔济吧。”洛桑伸手刮刮小孩的脸,看着他咯咯的笑着,洛桑只感缘分不浅。

  或许这就是因果的轮回,也或许这就是命中的缘分。兰璃珞,期待我们来世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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