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云朵轻舒漫卷,地上银装素裹,银色的天地间一片洁白,忽有朵朵飞雪直冲云霄,漫天飞舞,如梦似幻。
凛冽的寒风里夹带了细碎的冰凉,轻而易举地闯入了被白雪掩盖的高厚的墙壁,将整座皇宫冻成了冰坨。
金銮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与诡异。
重重士兵包围了整个大殿,剑拔弩张。殿上,莫子卿,张元从容不迫地立于皇座两侧,站在中间的轩辕锦和尉迟风波澜不惊地睥睨着殿中太后和越景行。殿下,众多官员惊慌失措地立在原地不住地颤抖。
只要任何一方稍微动一下,仿佛便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殿外传来一阵清晰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穿盔甲的魁梧男子跨进了殿内,向越景行深深一揖,铿锵有力道:“正南少将军原平参见左相,禁军已被铲除。”
闻言,越景行哈哈大笑起来:“好,做得好!原平,今日起我就让你做威远大将军。”
原平奸污一笑:“谢左相。”他早就不满威远大将军李劲,权力,功勋,美人,凭什么样样都给他占尽了,所以他更不满殿上正冷眼看着他的皇帝。
轩辕锦神色平静地看着越景行,一点若隐若现的星光在黑眸中跳跃,他缓缓勾起嘴角,雍雅犹在,然而,似笑非笑的脸庞,却令人胆战心惊。他在看谁才是忠臣,谁才是奸臣,谁才是真正忠于轩辕江山的!
“越景行,你逼宫造反该当何罪?”平和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愤怒,眼中甚至带着悠然笑意,“母后,哦,不,应该是太后,皇儿似乎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
太后一愣,转瞬便化为尖锐的笑声:“你根本不是我的骨肉。”言罢,转身对着众官员大声说道:“他不是皇室血脉!”
顿时,满殿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所以今天本宫和左相来主持公道,绝不能让轩辕江山落入他人手中,扰乱朝纲。”太后盈盈欲泣,一脸愧疚,“本宫真是愧对先帝啊。”
“太后,这话可不能乱说,眼下正是兵荒马乱时期,恐怕是有心人事造谣生事。”一位两朝元老云贤大着胆子出来,义正严词道。
“什么?云大人的意思是本宫在造谣生事?”太后凌厉地瞪向他。
云贤斜瞥了眼越景行,从容不迫道:“臣只是就事论事。”
太后一听,恼羞成怒,大喝:“你这逆贼,来人!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杖毙!”
“越景行和太后逼宫造反才是乱臣贼子!”云贤边挣扎边大呼道,“众位同僚,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啊!不要让轩辕江山落入贼人手中啊!”
众人脸色大变,皆不敢出声,任由云贤被两个士兵拖出去。
“谁敢造反!”突如其来的大喝声,震得金銮殿内个个大惊失色,两个士兵亦惊慌失措地放开了云贤。
轩辕锦神色自若地走上前,冷冷的眼神驻留在越景行的身上,“云贤是两朝元老,到底谁才是反臣贼子?”语罢,幽深莫测的眼眸扫视众人,语气平缓:“众位爱卿说说看。”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殿上冷然站着的帝王,见其温润如春风,含威而不外露,却像是天上神子傲然睥睨天下,叱咤风云,神圣不可侵犯,那是千古帝王的承载啊,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众位同僚不要轻信轩辕锦的造言捏词。”越景行正色道,“他不是皇室血脉,老夫怀疑,先帝之死就是他所为,只为谋权篡位。”
话落,殿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左相,这可不是开玩笑,当年先帝死的时候,老夫也在,你说这话有讹言谎语之嫌。”太傅上前,看了他一眼,肃容道,“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谋权篡位。”
越景行心中微微一凛,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眼中顿时寒意森森,怒道:“太后说的话也是讹言谎语?”
太后随即接道:“难道本宫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认得么?”说完,又恨恨地看着轩辕锦。
轩辕锦眼神冷定,冷哼一声:“太后有何证据?”
太后顿时语塞,斜眼觑向一旁的越景行,却见他脸色难看,顿时心中慌乱起来,良久才听到他说话:“原本先帝留有一份诏书,那就是证据,只可惜被轩辕锦毁了。”
轩辕锦定定地看着越景行,眼中波光深邃,脸上似笑非笑,却满是冷意:“死无对证啊。”顿了顿,*地续道:“朕这里倒是有一份先帝的遗诏,爱卿想不想听听。”那是前些日日祭交给他的,一直保管在听雪楼楼主那,当时他也甚是吃惊,尤其是诏书的内容……看来父皇对这听雪楼楼主甚是信任,只是年龄是不是未免太小了?他倒是对他好奇起来。
尉迟风见他似乎心不在焉,提醒道:“皇上,是不是要宣读诏书?”
“啊?恩。”轩辕锦连忙收摄心神,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看了眼殿上“正大光明”的金匾,说道,“李公公,拿诏书。”
“是。”说完,李公公命几个小公公拿来梯子,颤颤巍巍地爬上了梯子。
大殿内,众人全都瞪大眼看着金匾,个个屏声息气。
越景行和太后脸上血色退尽,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先帝真留有遗诏,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轩辕锦自若地看着他们两个,如墨般的眼睛如一片汪洋深海,幽深静谧,却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拿下来了。”李公公垂首递上诏书。
众人不禁紧紧地盯着李公公手中的遗诏,个个全神贯注,却不见皇上开口,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神色无波,都大惑不解,只有越景行和太后如坐针毡,额头上已然冷汗涔涔。
良久,平静的声音才在大殿上淡淡地扬起:“李公公,宣诏。”
“是。”
李公公转身,小心翼翼地翻开诏书,尖细而又有力的声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越景行玩弄权术,扰乱朝纲,早有谋权篡位之心,乃诛灭九族之大罪。
昔日皇后越芳华若有篡逆之心,赐鹤顶红一杯。
今轩辕帝之母寂雪尘,端惠娴熟,品性雅洁,虔恭中馈,特赐封号‘寰后’。
朕之长子寂封尘,品性高洁,韬略过人,特赐封号‘亲睿’,位亲王之列。
朕之长女云歌,实乃清丰公主,敏于才思,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特赐第一公主。钦此。”
尖细而滑腻的声音在静寂的金銮内不断回响着,袅袅余音掷地有声,却如同春风拂过般,轻盈地滑过每个人的耳旁,众人只觉得仿佛在做一个不可思议的梦,神思恍惚。
尉迟风茫然地看着李公公手中的诏书,只觉得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弥盖了他的大脑,无法思考。寒风夹带着几朵飞雪从殿外飞卷进来,吹醒了恍惚中的众人,也吹散了他脑中的浓雾,震惊、不知所措甚至艰涩痛楚不断在他的黑眸中跳跃着。
顿时,殿内,震惊、哗然,像街头的叫卖声炸开了锅。
越景行像中了穴般僵立在原地,灰败的脸上已然扭曲,他不可置信地瞪向殿上傲然站着的轩辕锦,像要把他穿透般死死地驻留在他的身上。然而,殿上的帝王却闲适地浅笑着,疏离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觉得宛若冰雪般冷。
原来……原来……轩辕逸早就部署好一切了,只等着他傻傻地进网啊,他从没像这一刻觉得一个帝王竟然可以如此可怕,越景行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任人宰割的小丑鱼,在茫茫大海中苟延残喘着。
忽然间,殿上响起了一阵凄厉而尖锐的大笑声,众人纷纷看向近乎疯狂的太后,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同时,这一笑也震醒了惊慌失措的越景行。他神经质地一笑,脸上的皱纹紧紧地扭曲在一起,阴沉沉地盯着轩辕锦,苍老的声音如同恶魔般缓缓溢出:“哈哈哈,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外面全是我的人,京里的兵权已经在我的手掌之心了,今日不知道谁是砧板上的鱼肉呢。”
语罢,又是一阵大笑:“如今就是我越景行的天下了,你们,”他有力地指着众人,接着说道:“你们只要拥我为帝,我让你们个个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然而,殿上除了左相党没人敢站出来,有几人来来回回地在轩辕锦和越景行的身上不断驻留,最终仍是原地不动。虽然他们怕死,但并不代表他们愚钝,谁才是轩辕的主宰,他们心里清楚分明。
“越景行,不要逼人太甚了!”尉迟风怒道。
越景行阴笑道:“看来你活得有点不耐烦了,老夫今日就拿你杀鸡敬猴,来人——”
“爹!”一阵急促的惊叫声从殿外传来,越以柔惊慌地奔进殿内,紧紧扯住了越景行的衣袖,“爹,你答应过女儿会放过迟风和皇兄的。”
众人又是一阵吃惊,个个抬眼看向正在哭泣中的“清丰公主”,随后面面相觑,怎么她成了越景行的女儿了?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越景行恼羞成怒,正欲骂道,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嘈嘈切切的琴声幽幽咽咽,如冰泉般冷涩;细弦切切,如秋风瑟瑟。琴声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
众人纷纷转脸好奇地看向殿外,轩辕锦和尉迟风疑惑地相视,随后也看向外面。然而在众人转脸的一刹那,琴声戛然而止。不一刻,琴声又响起,不同于刚才的悲思婉转,琴声单调乏味,却如同帛锦被撕裂的声音,听得众人心中一阵空荡荡。渐渐地,琴声仿佛慑人般,引人恍惚。
突然,琴弦仿佛冻结般停止。
银色的世界里,纷扬的雪屑急舞回风,一抹血红的身影从天而降,白茫茫的天地间,红的放肆,红得嚣张,红的孤独,红的妖娆,红的悲伤,却如广寒宫的仙子,孤傲得让人无法正视。
一身血红的银面女子抱着琴施施然走进金銮殿,后面跟着带着玉面的两男两女。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只听一阵悠然悦耳,却如同寒风般冰冷的声音袅袅扬起:“听雪楼楼主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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