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他为何有这样的话语,也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为何如此哀伤。他的样子似乎比之前知道唐清漪的离去还要难过几分。可我,并不知道他现在的难过,是如何而来,更不知道,我该如何化解他的情绪。
好在他也并未追究什么,只是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道:“你这一日呆的怎么样?”说着,便伸手要来握着我的手,我虽然有些挣扎,还是叫他握住了。令我惊讶的是,他的手竟然比我的手还要凉一些。我心中又吃惊又不忍,刚想回手反握住他的时候,他却比我早先放开了手。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唇边荡漾着,他继续说道:“看样子也没受什么苦。”
我垂目道:“毕竟我也算是南宫府的三小姐,出了名的礼仪之人,岂能做出些以下犯上的事来,况且我父亲是朝堂重臣,姑姑是当今东宫娘娘,谁也不能贸然给我难堪不是。”我声音虽低,但却露出十分轻松的样子。
子钰没有马上接我的话,而是沉默了一会,有些苦笑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由于你自己是当今三皇侧妃,所以,没人会动你?”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道:“可当今三皇子却也没有想要带我离开的意向,而且……他是最后一个来看我的人。”
子钰笑了笑,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道:“原来你在意的是我没有过来见你。我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来的晚了些,希望你多体谅些。”
我忽然感觉有些气愤。并不是我有多恼怒他没有来,而是我生气自己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他,他只是简简单单、清清淡淡地为他自己分辨了一句,我心中之前的不快便被一扫而光,这并不是我一向的作风,故而我深深地沉了口气,看了看子钰说道:“妾断然没有怪殿下意思。”
他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说道:“你心中自然还是责怪了的,否则也不会在称呼上有所变化了,是吧,小东西?”子钰的嘴角有些轻轻地上挑,满脸止不住的笑意。
“我……”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了话题说道,“没心思与你逗笑,你来是为了看我,还是要告诉我你要离宫了?”
子钰好像有些纳闷,皱着眉问道:“谁跟你说,我要离宫了?”
我想了想,说道:“不是你说你要去江南么?这一日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吧,怎么,这会是来向我告别的?”
“你怎么一天总是想那些没用的,”子钰有些生气地起身,背对着我说道,“我若是要去江南,我直接就走了,没必要来跟你告别!”
这下气氛就有些尴尬了,我并不想再装作温柔软语的样子来哄他开心,但也不想就此冷了气氛,我便摸了摸头发,淡淡地笑道:“你也不必生气,这不过是我小小的推断罢了,你既然不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子钰从刚才一直背对着我,现下也并没有再转过来,声音有些嘶哑地低沉道:“若你这样想,我也没有法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了屋子。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却没有下床去追他。我死死地拽住被子的一角,脑海中不断地在念叨着:不能追,追了,就输了。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可是我的眼眶却一下子就红了,模糊的视线也看不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当整个屋子就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还能这样,坚持多久。我逐渐明白圣上并不是想要严刑拷打地问我,他只是,想一点点地折磨我,直到我受不了如此的被冷漠和无视,然后“委屈成招”,早一点来一个替罪羔羊,早一点结束这个事件。
就这样,我不知道浑浑噩噩了多少天。有时候迷迷糊糊地觉得夜晚是白天,白天是夜晚,有时候虚弱到已经睁不开眼睛。可我总觉得有人在我朦胧的时候喂我喝水,否则在几日之后,圣上诏见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脱水到不能给他磕头了才对。
然而,我还是有一把力气地给他磕了头,然后微弱地问了一声安:“染染,见过……见过圣上,愿天佑我苍梧。”
由于我的视线并不能支撑我一直看着圣上说话,圣上大概也看了出来,便叫奴才喂我喝了几口粥,待我有了些意识,没有气力编谎话了,才慢悠悠地冲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我说道:“南宫家三小姐,哦不,应该是我三儿媳了,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大罪?”
我动了动嘴角,勉强说道:“染染不知犯了何等大罪,竟然惊动了圣上大驾,真是罪该万死,可染染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还请圣上明,明示……”
圣上在我面前不远处坐了下来,我凭借着仅存的记忆大约知道这是他常常接见后宫事宜的玄乾宫,可自己的境遇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随着父亲来的,那时候还是南宫家未出阁的小姐,可如今,虽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阶下囚,却也受尽了精神上的折磨。
“大胆!”圣上呵斥了一声,“你敢说,悠歌苑的唐小主的叛逃与你没有关系?”
我被圣上的怒吼吓的一震,想必他心中仍然记挂着唐清漪,否则为何要在我一个小小的皇子侧妃面前龙颜大怒,让我看出他心中的情愫呢。于是,我慢慢说道:“望圣上明鉴,唐小主的事情,与我南宫染无关!”
“无关?”圣上冷冷地笑了,“不要以为四色糕点的事情我不知情!那事情本是她所起,你私自换了食盒替她做了掩护,然后巧舌如簧地替她掩了罪,之后,她被关在冷宫的时候你又偷偷去见过她,然后一起策划了让她出逃,是也不是!”
“若我一介女流,还是宫中无权无势的皇子侧妃,咳咳,请问圣上,染染何德何能,能收买宫中如此多的人为我卖命!”我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苍老的男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悲凉,“私自去看她这事儿我认了!可是圣上难道不想知道,她对染染说了什么吗?她看着远处的墨绿色烟花说:‘我命休矣’!”
“混账!”圣上“啪”地一下子将茶杯摔碎,“她毒害西宫,她的死是她的宿命!由不得被置喙,就算是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权利!”
我心底涌出流不尽的悲哀,女人,女儿呵,在这个世界上,到底算什么!而我,到底是我自己,还是,只是子钰的附属品?他从来未曾对我说过他心中的事情,从来未曾真正看过我一眼,他从来,只是嬉笑着叫我“小东西”,没有严肃,也没有认真。
“那么请问圣上,既然人之将死,为何不能拼命一搏?”我慢慢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疲惫与不甘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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