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幽兰讶异的瞪着赵聘婷,她的眉眼映在光影里,显得温婉秀婷、楚楚动人。西琅地处西域,人的体貌特征更像是胡人,可她却不是,眉宇间倒像是江南女子,柔和妩媚。
见他望着自己,赵聘婷再次福身:“我知道王爷不信任聘婷,以为聘婷和姨母合计陷害王爷,我与姨母是同宗不假,可是说来不信,聘婷的心是向着王爷的。”
楼幽兰蹙了蹙眉,起身下了榻子。他的个子很高,站起来赵聘婷才刚及他的肩膀。她在西琅的时候就听说过他南辰国第一美男子的名号,如今的见了,方觉那些传闻不及他万分之一的华彩。
他穿了件柳染祥云绣锦服,除了腰间的一块羊脂玉佩外,全身再无任何点缀。他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一头乌发随意的散落下来,脸上没太多表情,一双凤目幽冷的令人胆寒,就这样不带半点信任的看着自己。
“你刚才说让本王救救倾城公主,是什么意思?”
他是天生的王者,不怒自威,赵聘婷突然有些胆怯,甚至想转头逃离,可她不甘心,这样好的男子,一定是属于她的。
“回王爷,我今早偷听了姨母和皇太后说话。”
楼幽兰挑了一下眉,随意的坐进红木椅中:“所以呢?”
“她们从今日起便要断了倾城公主的吃食,并且封了大牢,不准任何人去探望。”
“这个本王知道,那又怎样?”
赵聘婷面色微变,楼幽兰那双凤目深不可测,她从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难道姨母告诉她楼幽兰对云聆歌的痴情都是假的?
“王爷难道不担心吗?倾城公主是姑娘家,前两天又遭了难,大牢里那种地方,即便吃食充足都待不下去,这要是饿着肚子,可怎么熬?女子和男子不一样,女子天生畏寒,牢里常年阴冷潮湿,待的久了怕是会做了病,日后即便治好了,也会留下病根。”
楼幽兰听后果然蹙了眉心,他自然知道,可他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应了皇祖母的懿旨?届时聆歌该如何自处?她在这南辰国中身份尴尬,又不能回到北曜国去,除了自己王妃的身份可以庇佑她外,她没了出路。
心中猛地一跳,或者真到那时侯,便趁了她的心意,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那个姓容的了?楼幽兰拢在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不可能放开她,他这人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若是要将她拱手送人,他宁愿她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之中。
赵聘婷瞧见了他沉思的模样,凤目狠戾的似是可以凝出冰花,传闻并不假,他爱着牢里的那个公主,爱的撕心裂肺、欲罢不能。
她吸了一口气,如今到了这里便没了退路,身后是万丈深渊,一步便是粉身碎骨,所以她不能输,也输不起:“王爷,为了倾城公主,应了姨母吧。”
楼幽兰突然一笑,他笑起来异常的好看,殷红的唇畔勾起凉薄的弧度,带着*和讽刺,几乎要将赵聘婷踩进尘埃里:“然后你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嫁进我幽王府中做王妃了?”
赵聘婷被他凤目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刺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瞧不起自己,连带着蔑视,就好像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勉强的笑了笑,三分苦涩、七分自嘲:“王爷心里只有倾城公主,聘婷知道,王妃的位置也只有倾城公主可当,我怎么敢奢望?”
楼幽兰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幽深的凤目好笑的望着赵聘婷,左手无意识的敲击着扶手:“你知道就好。”
“聘婷不会不自量力的妄想做王妃,王爷可以赐我侧妃头衔,并以拒婚威胁姨母赦免倾城公主。”
“不娶你,本王也有法子救她出来。”楼幽兰带着一些玩味的看着她,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花来。
“可王爷想娶倾城公主,聘婷是唯一可利用的棋子。”
“哦?你且说说看,你的利用价值在哪里?”
“如今西琅国衰弱,国库空虚,北有*肆扰,东有南辰压境,这个时候姨母想让聘婷嫁给王爷,无非想巩固母国势力,以保平安。今日就算聘婷不嫁给王爷,来日必会有一名西琅女子会入主王爷内院。”赵聘婷缓了口气,瞥了眼楼幽兰的神色。
楼幽兰面上依旧带着笑意,有些慵懒的瞧着她,见她停了,敲击在扶手上的指尖也停了下来:“继续。”
“聘婷虽然在这些西琅女子中不算最出色的,但却是可以最体谅王爷的,如今王爷不如就趁着这阵东风,要挟姨母。若是想让王爷娶西琅女子,必须将倾城公主也娶进府内
“只是姨母现在不会允许倾城公主做王妃,但是聘婷也绝不强占倾城公主的位子,我们都以侧妃同嫁。等日后倾城公主生了世子,说不定姨母和皇太后也就消了气,王爷便可以去求个恩典将倾城公主扶正。”
楼幽兰久久没有答话,一声不吭的坐在红木椅中,赵聘婷有些惶惶不安,紧张的手心里出了薄汗,过了许久,才传来楼幽兰的声音:“你是认真的?”
赵聘婷心中一松,毫不犹豫的跪下身来:“聘婷不怕侯门寂寞,也绝不抢倾城公主的荣宠,听闻王府中姬妾成群,聘婷只做她们其中一人罢了,与王爷夫妻相称的,只有倾城公主一人。”
“那你告诉我……”楼幽兰身子前倾,修长的手指挑起赵聘婷的下巴,凤目带着致命的诱惑,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渊,直叫人能溺死在里面“你在这里得到了什么好处?”
赵聘婷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他带给自己的压迫几乎要将她灭顶,她勉强的稳住心神回望过去:“只求王爷给聘婷一个活下去的身份,让聘婷的家人在西琅可以体面的活下去。”
“就这样?”楼幽兰歪了歪头,他并不着急,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她。
“就是这样,聘婷虽贵为西琅公主,与姨母同宗,但父亲只是西琅皇帝的远房表亲,在朝中也并不受重用,入朝为官至今,还是一个五品小官,受尽旁人白眼嘲笑。可如果聘婷嫁给王爷,身后便有南辰国为盾,西琅的那些人自然会高看我的族人,也可保他们一生尊华。”
“真是个孝顺的姑娘。”楼幽兰浅笑,松开赵聘婷的下巴,又斜靠回椅背上。
“可是聘婷有一事要求得王爷的承诺,如果王爷肯答应聘婷,聘婷到时一定会披肝沥胆帮王爷娶到倾城公主。”
“说。”
“聘婷知道此生不会得到王爷真心,聘婷不奢求,只希望王爷可保聘婷一生稳坐侧妃之位。”
楼幽兰凤目微眯,淡笑不语,就在赵聘婷以为自己惹怒了他的时候,他才意外的伸手将赵聘婷扶起:“那就先让本王看见你的诚意,明日,本王便要亲自去探望倾城公主。”
“明日?”赵聘婷微愕“这……”
“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同本王谈条件?”
赵聘婷皱了下眉,立在原地脑子飞转。楼幽兰难得的好脾气,负手站在一边等着她的答案。过了片刻,赵聘婷一福身:“聘婷一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做到,本王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懂吗?”
赵聘婷抬头望着他,他那样的高高再上,恍若神祗,眉眼间敛去了寒意,带笑的看着自己。她觉得有些奇异,万里江山的华彩似是全部凝结于他一人眉宇,他有堪比日月的光辉,只是一个眼神便惊艳了每一寸光阴。
楼幽兰到牢里的时候,聆歌正窝在楼幽然送来的锦被上睡觉。她已经两天没怎么吃过东西,还好有之前他送的零嘴,也不至于完全饿肚子。不知道这皇贵妃又起了什么邪风,变着法儿的折腾自己,可她是打定主意要活下去的,她答应容渊了,怎么着她都不能咽气!
楼幽兰动做极轻,使了个眼色示意狱吏将牢门打开,后者不敢不遵,战战兢兢的将牢门打开,便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楼幽兰也是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地方,不愧赵聘婷说这里阴冷潮湿,他一个爷们家进了这里都有些不受用,真是可怜了他的聆歌,以前日子就够苦的了,到了他这,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竟是比以前更加凄惨。
他愧对于她,觉得很扫脸子。不过现在好了,赵聘婷的提议他前思后想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眼下是先将她救出来才是正经。进了府虽然是以侧妃的身份,但好在王妃的位置依然是空着的,扶正她是早晚的事,眼下也不急于一时。
再说,她即便是侧妃的衔,他也拿她当正王妃供着,头衔他暂时给不了她,但是宠爱他却可以倾尽所有。
楼幽兰只要一想到十天后便可以迎娶她,心里就异常的兴奋。侧妃地位虽不及正王妃,可是却比下面的夫人姬妾要高上许多,至少可以进玉蝶,光明正大的为她刻上他们楼家的印记,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
这算不算是修成正果了?她还是自己的王妃,折腾一圈也没离了初衷。
她睡得很熟,自己来了都不知道。楼幽兰也并不想扰她,安静的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他才几天没见着她,两日?还是三日?他记不清了,思念猖狂的倾泻而出,无孔不入,折磨的他神魂游离,感觉像是过了一生那么久。以前没见着她的时候,也没觉得怎样的愁苦。现如今不行了,打与她再次重逢起,缺了一瞬,他便觉得情愁入骨,无药可医了。
现如今他觉得自己越发的没骨气,甚至一度规劝自己,只要她肯留在自己身边就好,至于她心里的那个人,他可以先不同她计较。
他也想明白了,容渊于她,便像是初入世事遇见的第一人,这人又肯待她好,她难免会依恋于他。可日后不一样了,他来了,加倍的爱护她,总有一天她会忘记容渊,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他不急,他有一生的时间来守着她,容渊有什么?不过是几个月的回忆罢了。他稳操胜卷,心里竟是有几分得意。
“唔……你来了?”聆歌睡眼蓬松,有些茫然的看着楼幽兰,他照旧的衣冠楚楚,穿着华贵的龙胆紫锦服不在意的席地而坐。
“我来晚了……”
聆歌坐了起来,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刚入天赐城时的衣服,褶皱带着脏污,看起来狼狈不堪,她浑不在意的揉了揉额角,有些虚弱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虽然她不怎么待见楼幽兰,但还是很高兴可以看见他。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这人虽然脾气暴戾,人品又不敢恭维,但至少他不会伤害自己。
“没有,还没被饿死,来的刚刚好。”
“你这么说,是扫我脸子呢。”楼幽兰有些自责,生怕聆歌怪罪他。
“聆歌不敢,要不是你护着,估计这会子你母妃都得将我剥皮蚀骨了。”
“她……你别怪她,她也只是太在意我而已。”
聆歌微微一笑,并没正面回答他:“原来有母妃就是这样的?真好,我母妃若是还活着,也有人帮我出头了。”
“歌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慈寿宫那档子事,我都没脸子再见你了,只求你看在我现在这么低声下气的份上,别同我生气。岳母大人仙逝的早,你缺失的那些个爱,我一定加倍的补偿你,万事有我在,我来帮你出头!”
聆歌愣了一下,他那句‘我来帮你出头’和记忆中那名清澈男子的话语莫名的重叠。她侧了头避开楼幽兰的目光:“那么楼大王爷此次前来,是将我救出升天,还是赐绫子的?”
说到这里,楼幽兰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赵聘婷的事告诉她,可又担心她若是知道后生气了怎么办?除此之外,心里有一点未知的紧张,他也想知道,她究竟会不会吃醋。
“歌儿,我实在不想你再多待在这种鬼地方一天,所以为了救你出去,我……答应了母妃一件事情……”
聆歌一怔:“她要我出家去做姑子?”
见楼幽兰一愣,聆歌心里又是一紧:“难不成她还要挑了我的手筋脚筋?”
楼幽兰有些恼怒,这个女人脑仁里想的东西永远都是那么稀奇古怪:“你浑说什么!”
“那是什么事情?”
楼幽兰的嗓子有些发干,目不转睛的看着聆歌:“我母妃的条件是……救你出来,并且已侧妃的身份嫁进王府里,但是、但是,必须要我娶西琅国的一个公主同为侧妃。”
聆歌怔怔的望着他,楼幽兰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候,只觉身后冷汗淋淋,几乎要将衣服沁透了,聆歌不说话,楼幽兰的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上,半晌才蹦出几个字:“你要是不同意……我……”
“就是这样?”聆歌疑惑的瞪着楼幽兰,反倒是让他莫名其妙。
“嗯……我知道和我起初与你保证的有些出入,但是你别担心,我不会对她——”
“你刚才那表情,我以为是怎样的大事,原来是这个,你吓我一跳。这个条件好,皇贵妃终于发了善心了。”
聆歌终于吐了一口气,只要不把她打成个残废,这些个事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她也不喜欢楼幽兰,眼下只是无奈之举,为了能活下去,别说做一个侧妃了,就是让她入府去当使唤丫头,她都没二话。
楼幽兰半天没回过神来,聆歌神色轻松,完全没有半分在意的样子,她就这么不在意他娶别人?
心中有些不可控制的怒火升腾而起,楼幽兰突然站了起来冷着脸子,低头看着聆歌:“你的意思是我娶别人也无所谓?”
聆歌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有所谓?自古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再说,你我之间本来也没什么情分,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
也许是那句‘你我之间本来也没什么情分’刺到了楼幽兰的软肋,他与她没情分,那她与谁有情分?容渊吗?楼幽兰冷笑了一声:“也是,本王奉劝你收收心,进了王府少给本王沾花惹草,别把人当傻子!”
楼幽兰突然之间的怒气让聆歌一惊,他这个脾气果然是阴晴不定,刚才还软语相安,这会子又不知唱的是哪一出。
楼幽兰见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一甩袖子连声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出了牢房,刚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隔着铁栅栏,一双凤目承着暴风骤雨恶狠狠地瞪着聆歌。
“你就是个没心肺的!拿我当绿壳王八耍呢!活该你饿肚子!脑子里没长脑仁子!你就是个二百五!”
他发起怒来不可抑制,觉得自己的用心良苦在她那里不值一文。他还巴巴的等着她能吃醋,是他痴心妄想,没有爱,哪来的嫉妒,她现在巴不得自己左拥右抱,最好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这样她就可以一心一意的想着她的容渊了?做梦!除非他死了,否则就算是穷尽一生,他也要将姓容的从她心里拔除了!
喜欢云聆歌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云聆歌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