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的没有一丝杂音,聆歌被紫衣搀扶着一步一步的向琼芳亭走去。四周弥漫着玉兰花香,就连微风都如此温柔,聆歌心底悸动,她与他不过相识三月,却像是已经等待了一生那么久。
喜帕下的朱唇微挑,很快,他便是她的夫君,从此以后日暮天涯,永不分离。她的喜,有他分享,她的悲,有他疼着。他是她的靠山,是她的天地。
心脏隆隆的跳着,隔着喜帕她可以隐约看见琼芳亭内那袭修长的身影。即便隔得这样不真切,聆歌也能想象到他的模样,狭长的凤目里有着只属于她的温柔,挺立的鼻梁,刀削般的薄唇,微微一笑便如千万玉兰齐放,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人说薄唇之人必薄情,聆歌不信,他的容渊情深似海,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有情男儿。
她突然很想见他,顾不得什么祖制礼法,在紫衣的惊呼声中,小心翼翼的将喜帕掀起,眺目望去。那是聆歌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以至于很多年后每每回忆此情此景,依旧如同一阵最温暖的风,划过她的心底,在她的耳畔缠绵留恋不肯离去。
灯火阑珊中,银发男子一袭绛红喜服美如神祗,俊朗的侧颜在月色的勾勒下犹如玉雕,凤目含笑望着远处的一盏红色灯笼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响动,容渊移目,缓缓的向她望来。他们之间隔着百余步,聆歌可以看见他凤目里有一丝微讶和惊艳,然后唇角慢慢地上扬,喜在眉宇的看着她,带着无限的爱恋和宠溺轻轻的伸出手:“聆歌……”
漫漫玉兰花中,他站在那里似是从九天之外绝尘而来,翻飞的绛色衣角不沾染一丝红尘气息,她看着他,满心欢喜,这是她的夫君,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男子。
聆歌望着容渊修长白皙的手,笑意一直蔓延进眼底,她从未有过如此的心切,甚至一刻都无法等待,挣脱开紫衣搀扶的手臂,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下,聆歌提起裙摆,竟毫不顾忌的向容渊飞奔了过去。
容渊凤目弯弯,从未有过的宠溺和喜悦在眼底涌现,展开双臂将飞奔而至的聆歌抱进怀里。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嫁与我?”容渊好笑的点了点聆歌秀翘的鼻尖。
聆歌溺在容渊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觉得没有任何时候如现在这般安心:“是啊,我等不及了,你这般好,我怕晚到一步,你就被旁人抢了去。”
一记轻吻落在聆歌的发顶:“不会,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不来,我哪里都不去,谁都抢不走。”
紫极眼见吉时已到,他们二位却甜言蜜语的你来我往,要是不截着点,怕是说到鱼肚泛白都停不下来。紫极弓着身子,不得已的上前打断他们二位的互诉衷肠:“二位主子,咱们别误了吉时,等拜完了天地,有的是时候等着你们折腾。”
聆歌一听立即羞红了眼,躲在容渊怀里不肯抬头,她这副小女儿情态简直酥到了他的骨子里,唇角含笑的轻瞟了紫极一眼:“竟说浑话。”
“是是是,紫极嘴巴子上没把门的,糟践了姑娘的玉耳。只是姑娘这盖头还是先盖上的好,本是咱们公子的活计,怎么让您自个儿给掀了。”
紫衣抿唇一笑,上前将聆歌的喜帕重又盖好,搀扶她站在了容渊的身边。
紫极和紫衣俩人均是一脸的喜庆,公子和姑娘成亲,他们比谁都高兴!主子们折腾了这么久,出生入死的走过一遭,现在总算是柳暗花明了。瞧瞧俩人往一堆站着,男才女貌,没人比他们再相配了!
“一拜天地——”
容渊牵着聆歌的手,虔诚的跪拜在地。当然要感谢天地,让他遇见这样齐全的姑娘,怎么都爱不够。
“二拜高堂——”
容渊握着聆歌柔若无骨的手,眸子里是罕见的温柔:“咱们既没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你就这样嫁给我,也不知道你的父母兄弟能否应允。”
喜帕下的女子巧笑嫣然:“夫君现在才问,他们就是不允,聆歌也顾不得了。”
那声清甜的‘夫君’直叫的容渊心神荡漾,一颗心化成春水,流淌出去都带着暖意。
“他们就是不允,我也要娶你,更加的待你好,日后赔罪时,若是他们打我,你见了定会心疼,说不定会为我求个情。”
“他们若是敢打你,我就和他们拼命!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了,打骂也只有我一个人的份!”
紫极和紫衣在一旁忍俊不禁,真是一对活宝,俩人凑到一块只剩下般配了。
因容渊和聆歌均无亲人在侧,只得遥向天地再次跪拜。
“夫妻对拜——”
容渊扶着聆歌,再次跪拜下来。周围很静,没有鞭炮的声音,也没有喧天的锣鼓,甚至没有更多的亲朋祝贺,只有紫极和紫衣伴在一旁。可聆歌心中依然有千万般的柔软满足,对面的男子那样的俊俏,视她为珍宝,是她今生的天与地。
两人相对而拜,在紫极高兴地叫喊出‘礼成’二字后,聆歌才被容渊扶起身来,他们相对着,容渊修长的手指捏起喜帕的一角,带着紧张微微的颤抖着。
虽然已经看过千百遍的脸颊,熟悉的早已深刻进骨血里,但他依然紧张。手指微微用力上提,喜帕下那张绝美的面颊慢慢地露了出来,唇若点樱、肤若凝脂,三分羞涩、七分明媚,在灯火下显得尤为的惊艳。
“我的聆歌,是世间最美的新娘。”
容渊低眸,将聆歌拥进怀里。他身上有醉人的玉兰花香,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沉沦。聆歌靠在他怀里,双手缓缓环住容渊的腰身,头顶有漫天的星子为伴,她的一生到现在为止才称得上完满。
“跌下阳明山、落入幽冥湖,得夫君所救,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容渊将下额抵在聆歌幽香的发顶,幸福的连心尖都在颤抖:“星海朗月为媒,清风翠竹都是我们的证人,云聆歌,你是我容渊今生今世唯一的妻,我爱你,天地为鉴!”
“嗖”的一声,身后猛地袭来一阵厉风,容渊脸色一变,几乎是瞬间将聆歌从怀里推了出去。聆歌措手不及,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一直羽箭直透容渊的左肩而出,鲜血瞬间喷涌,将绛色的喜服浸染成了诡异的黑红色。
紫极等人均是惊呼,疯了一样的拥向容渊。聆歌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容渊左肩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边哭边慌乱的按住他的伤口,声音颤抖的不成了调子:“容渊!你、你要不要紧?怎么会这样?是谁?”
“别怕,我没事。”容渊的声音淡然,脸色微微泛白随手点了左肩几处穴道。刚想安慰聆歌,忽的一怔,一双凤目清冷的看向玉兰花林深处。
“今天月色这样良美,才子佳人的跟这跪拜,倒也颇具风雅。”幽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三分凛冽,瞬间惊了在场的几人。
玄衣男子踩着月色不疾不徐的踱步而来,停在了距离琼芳亭不远的地方,随手将一把精巧弓箭扔在了脚边,负手而立,幽深的凤目带着笑意阴鸷的看着容渊和云聆歌:“不知可否讨杯喜酒?”
聆歌大惊,眼皮突突的跳着,这个玄衣男子虽只在阳明镇祭山神那晚见过一面,却能令她永世不忘。是他伤的容渊!他为什么来这里?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聆歌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玄衣男子。
容渊面色一沉,不着痕迹的将聆歌护在身后,身旁的紫极和紫衣也均是脸色一变,急忙挡在他们身前。
紫极上前两步,脸色难看的紧,敢伤了他们公子,这就是在捅自己的心窝子:“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到我回生谷来有何贵干?为何要伤我家公子!”
玄衣男子唇角勾着笑意:“果然是懒散不得,才几日不练,射箭的功夫就退步成了这样,否则,哪有你家公子还站在那的份?”
“你!”紫极大怒,刚想掳袖子上前,便被容渊清淡的一声唤了回去。
容渊依旧站的笔直,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模样,他一手按着左肩,一手将聆歌护在怀里,清冷的凤目不着风云的看着男子。
男子笑意盎然,心情大好的拍了拍手:“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容公子,受了伤也这般的怡然自得,真令在下好生佩服啊。”
紫极蹙眉:“公子究竟有何贵干!你出手重伤我家公子,当我们回生谷是吃素的?”
玄衣男子不为所动,侧了侧身子越过紫极看向聆歌:“聆歌姑娘,没想到我们这样快又见面了,可是别来无恙?”
聆歌面色苍白,心中隐隐预料到什么,颤着声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吗?”玄衣男子低眸一笑,再次抬头时眉眼间尽是笑意,殷红的唇畔轻轻的开合“我是南辰国第十七皇子,楼幽兰,你正经的夫君。圣旨上写着咱俩名字,盖着玉玺,这会儿可供在我房里呢。你脑子混账了?连男人都能认错?抗旨嫁给别人,云聆歌,你这个举动,够你和这回生谷众人变着法儿的死多少回了?”
楼幽兰轻轻的一段话如同一颗石子扔进镜湖中,瞬间便击了滔天的浪花。
聆歌面色大变,身子一软,若不是容渊急忙抱住她,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她就知道自己的命没那么好,她能顺利的嫁给容渊那一定是老天和她开的玩笑,先扔给你一个甜枣,你以为幸福可以企及了,瞬间一个耳刮子便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祸害得你永世都不得超生!
紫极和紫衣全傻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才好。人家正牌的夫君来寻了,不但一表人才和他们公子不相上下,还是个天潢贵胄,最重要的是南辰国十七皇子的名头是在忒过响亮,那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头,他不高兴了,别说伤了他们公子,就是一把火把回生谷化成灰烬,也没人敢言语一声。
他们姑娘这是遭的什么罪?和亲也就罢了,竟然配给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说来也怪,这楼十七什么时候这么闲了,不远千里的来追未过门的媳妇?想来是有消息传出去,他老人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亲自来捉奸了?
他们公子和姑娘难不成非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成正果?老天爷您也忒不开眼了!
楼幽兰将聆歌的神态尽收眼底,心里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这对狗男女,他是天潢贵胄,骨子里流的最尊贵的血液,世上想嫁给他的姑娘多了去了,偏偏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不开眼的。
敢给他带绿帽子!传出去他天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是自己跟本王回去,还是本王着人绑了你回去?”
容渊脸色肃然一变,更加密不透风的将聆歌护住:“你敢动她一根手指试试。”
楼幽兰冷笑一声:“容公子放心,本王的王妃,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同本王一起回去。”说完,扬起手掌拍了两声。
四周立刻升起火把,有人群缓缓的向这里走来,紫极一惊,看样子人数不下两百人,楼幽兰果然是有备而来。
楼幽兰唇边的笑意不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负手看着容渊,不出片刻,攒动的人群便露出了面目,上百名的黑衣劲装男子均是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押着被捆绑的谷内众人走了过来。
紫极五内俱惊,上百余回生谷的侍从、医者全部神色惊惧的被五花大绑着,见着容渊便开始嚎啕求救起来。
“云聆歌,本王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好好考量一下,过了时辰,一个数本王便杀一人,若是你们能熬过本王将这里的人全杀了,那本王就给你自由。”
聆歌面色巨变,无措的看向容渊,容渊不语,一双凤目似是能结出冰花来,他抱着聆歌紧紧地盯着楼幽兰,没有丝毫的动摇。
“容大公子,本王晓得你武功盖世,可还是奉劝您一句别轻举妄动,以你之力兴许能轻易将本王毙命,可在这可是上百条性命,你只要动一下,本王保证立刻将他们剐的连爹妈都不认识。”
被俘众人一听楼幽兰如此残忍恶毒,均是浑身战栗,哭声震天。
聆歌止不住的颤抖,心中如被惊涛骇浪拍过,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可是这么多无辜的人怎么办?即便是容渊,他也可以置之不理吗?如果为了他们的长久要牺牲这样多人的性命,那建立在血光上的幸福,便真的毁了。
“一。”楼幽兰凤目微眯,唇边勾勒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的手掌微微一抬,身后一名黑衣男子立即毫不犹豫挥刀而下。
众人惊叫,望着飞起的头颅震惊得无以复加。
“二。”
“不————”紫衣撕心裂肺的惊叫,吓得扑进紫极怀里抖作一团。
手起刀落,又有一人命丧黄泉,在场的众人再也受不了这等刺激,有人向容渊哭嚎、有人怒骂聆歌忘恩负义,现场一时混沌不堪。聆歌全身冰冷,震惊得险些灵魂出窍,只是瞬间的功夫,便已有两人丧命。
她僵硬的转头看着容渊苍白的侧颜,她输了,输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输的这一生再也好不起来了。
“三——”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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