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机场大厅的大门口。
站的笔直,能感觉出她柔软的腰姿,挺出了好看的弧度。
颜涓若向前走着。
由于大厅外面过于亮眼,这使得那个身姿在暗影里,漆黑模糊。
逆光。
走近了,才看到她合欢花色的衣裙。
是的,是衣裙,藏式的长裙裹着未完全发育的身子。
柔软的腰姿在宽大的合欢花色的裙子里,我见犹怜。
颜涓若已靠近她。
朱绣刚出机场,打通了颜涓若的电话。
巧的是颜涓若也在机场。
他与姑姑早早地在机场。
与南来北往的客混在一起,是为了躲避还是为了深陷离愁?
朱绣刚回到拉萨,却接到来自江洲的电话。
是的,她是江洲一家楼盘,注意,是高端楼盘的业主。
暑假中楼盘的老板心血来潮,要带领业主们进行海南七天游。
算是在江洲穹窿山隧道坍方后,穹顶山在百日淫雨后,陷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可是,可是,朱绣她买的公寓,注意还是温泉公寓,却屹立不倒。
少数业主欢呼,楼盘老板高兴,一时答应业主们只要愿意,一户出两人,旅游去。
这年头,在灾难中,没死就是赚到。
嘿嘿,末日心态吗?
就这样,朱绣刚到拉萨,行李箱还没整理,就原封不动地带来江洲了,还顺便带来了十六七岁的少女柳妖娆。
不过,上次朱绣与柳妖娆只是擦肩而过,没有接触。
朱绣行事一向铁板订钉,从不拖泥带水。
她先让合伙人把妖娆带去拉萨,那里是她的大本营,数家连锁经营店,她需要雇员。
她匆匆南下江洲,安抚颜涓若。
颜涓若的母亲廖梅如暴毙。
她的同胞姐姐晏瞳前一步已到了江洲。
她是事业女强人,又有老爷,身居高位的老晏为她撑腰。
朱绣想都不要想,就知道,晏瞳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使劲,她忘不了她战友一样的颜涓若。
一直在使劲,要把游走不定的颜涓若收为自己的亲密爱人。
可是,她与他,晏瞳与颜涓若,心中有多少爱,就有多少仇。
晏瞳大了颜七岁,在颜刚刚上了中学,人生需要奋斗的时候,晏瞳把他带到了魔兽世界的沟里。
颜涓若有一颗善良的仁爱之心,他不怪晏瞳,但也跨不过这道门槛,即是颜爸与颜妈对于晏瞳的仇情恨意。
他们一致认为晏瞳毁了一个天才少年。
让一个可以上北京大学的儿子上了另外一所匪夷所思的重点大学的一个鸡肋专业。
如今的颜涓若在为资本主义国家的某金融会计精算一类的职业服务。
廖梅如到死都没有弄明白,也不满意颜涓若的人生安排。
晏瞳想为她的过失弥补,她来江洲,无非是讲条件,她能够为颜涓若的人生下一步走向定调。
她可以做到的。
晏瞳现在就是京都律界响当当的人物。
不仅仅是律师,还在京都某要害部门任职。
在法律界她感冒了,不知有多少人跟着吃药。
颜涓若处于巨大的悲哀中,他没有能够领会晏瞳的用意,但他一向的个性,他从不拒绝。
从不拒绝。
说完了晏瞳。
眼下,柳妖娆还站在原地。
颜涓若还有一个多小时登机。
他的姑姑在机场内的咖啡吧,已续了两次杯。
她的痛若来自于众多亲人的不幸福。
这个在机场嚎啕大哭的女人,喝了几杯星巴克,已清醒了一些。
两只29寸大尺寸的箱子她管着,寸步难行。
涓若去了哪里?
眼看着就要登机了。
涓若是知道她在咖啡吧的,这样,她更加不敢走动。
好吧。
涓若靠近妖娆。
朱绣立在一侧。
这时,涓若看清了妖娆的脸。
都说,她是廖梅如的转世,说她与母亲神似。
涓若有一点点失望。
因为妖娆像的程度低于涓若的期望值。
可是,还没来得及失望,那女孩抬眼瞥了涓若一眼,眼神飘忽,仿佛是一只蝴蝶落在肩上,无意的,歇了歇,又挥动翅膀走了。
这一瞥,这一眼神几乎让涓若心跳加快。
这是母亲的眼神。
廖梅如的眼神就是这样的,她明明站在你面前,但她的眼神却在很远的地方,她的思绪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心不在焉。
却镇定自若。
这个女孩的眼神与廖梅如如出一辙。
朱绣看着涓若的眼神,但不能完全看出他的反映。
涓若这才抬起眼皮看朱绣。
他已在电话里知道朱绣为什么来。
但时间紧,马上就要登机了。
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来不及展开。
“你带着她也去海南?”
“是,但有些犹豫。”朱绣回答。
“为什么?”
涓若随口问了一句。
“唉,妖娆在拉萨不能适应,我把她安排在酒店里,条件不错,可是她明显一直处于不适中,酒店有测试量仪器,她的血氧不到80%……”
“这意味着?”涓若不太懂得血氧百分之八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生命危险。这个血氧含量,如果在低海拔监督局要被救护车送去医院抢救了……”
“那以后,看来,她是去不成拉萨了。”涓若说。
“我把她带到海南试试,海南鲜氧充足,但夏季气压低,要是不能适应,我想还是把她送回江洲……”
“问她自己愿意不愿意?”涓若又看了妖娆一眼,从侧面看,柳妖娆似乎更像妈妈廖梅如一些,好看的额头与饱满却小巧的嘴巴,十分相似。”
“妖娆,你坐这里,姨要与叔叔说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朱绣在窗口找到一张长凳,示意妖娆坐到那里,不要走动。
她与涓若站在不远处,避开了人来人往。
“这女孩,我看出不少问题,她的语言有些障碍,对自己的来历也说不明白,前后矛盾,我有些担心她没有上过什么学……”
“哦,这可真是烫手的山芋,你本来是不是同情她,想收留她给她一份饭吃,现在怎么处理?”
“就是养她也没什么的,但我看她身体也不适应,她说有一个医生让她去找我,当时,也是在这机场,我让合伙人先收留了她,因为……嗯,不说了……”
“现在丢给谁呢,你不能把她带回江洲,扔在这里……”
“是,是的,不会扔下她……”朱绣说话,突然改变了态度。
原来妖娆已站在他俩身边,听到了他们在议论她来历不明,身体不好,后悔收留了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办。
妖娆翻了翻眼皮,红红的小嘴撅起来,表情却很严肃气愤:“你们不用可怜我,我现在就离开你们……”
啊?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朱绣与涓若同声说。
“你们就是这意思,要丢下我,我什么都不好……”
涓若没有耐心哄这个半大的孩子,马上就要登机了,还有半小时不到,他没有时间逗留。
注意,这是国际航班。
他要飞行一夜。
在加州,他在那里转机,然后在美国领空又是七个小时的飞机。
他很累的好不好。
“妖娆,绣阿姨很喜欢你,她要带你回去。但,她很担心你;因为她不了解你,你是哪里人,原来在哪里,有没有上过学,身体怎样,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你应该都告诉绣阿姨,绣阿姨她很忙,不能带着一个孩子到处做生意……”
涓若的声音是严厉的,还有些责怪。
“啊,涓若,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颜涓若的姑姑推着两只巨大的箱子出现在涓若的面前。
她看到了朱绣。
朱绣?
姑姑灿烂地一笑。
姑姑很喜欢这个爽朗多金的女孩。
“你也在这里?”颜涵珍笑着打招呼,还没等到回音,她看到了妖娆。
“她,她是谁?是……”
颜家姑姑不是一般的吃惊。
因为,她看出这个姑娘,怎么与她的嫂子这么像。
像吗?
像。你没看到她的鼻子、嘴巴还有额头,不,要是她稍胖一点,完全是一个人。
完全像?
是,我见到梅如年轻时的样貌,太像了,好像时光倒流。
姑姑有上去抱她的冲动。
涓若的内心已濡湿一片。
姑姑是过来人,她说的肯定是真的。
“姑,你送我去登机窗口吧。”涓若突然改了口气。
“不用急,航班延误了,说有气流在附近……”
颜涵珍改变的态度,不那么盯着妖娆看。
摄制组在进入伏天的第三天进场。
江洲的气温已高达摄氏39度。
这是要热死人的节奏。
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
江洲的百姓却被“一洞看千年”的创意撩拨得夜不能寐。
本地新闻平台在早两天就策划民生新闻,希望百姓在家安全度过伏天,不要外出。
并提供各种防暑办法参考。
的确,在家完全可以看直播的,为什么要围观?
这都什么年头了。
江洲,连续39度的气温,要是再中暑几个,再栽进天坑几个,怎么办?
结果,摄制组进了场,根本都没有开展工作。
那些被地方做工作,三请四请来的记者编辑写手大咖们,找了一个万全之策,说什么雨季过后,天坑湿度过大,加上气温骤然升高,天坑里根本无法进人。
进去一个闷死一个。
撤。
再大的好奇也是撤。
一场轰动的新闻策划,就这样暂时停止了。
天坑里究竟有什么?
比起人命关天,就显得不重要的。
春山一朵作为了解内幕之一的人,很快知道了真相。
哪里是什么天太热。
热新闻,是衍生出来的夏季新闻。
说不定让整个挖掘天坑的事件更加丰满。
问题是,央视那么大牌,匆忙来江洲。
地方上的期望值是这么高。
而且,坊间有很多小道消息传到制作人的耳朵里。
传播正能量的东西,这是大新闻媒体的使命。
挖天坑能挖出什么来,何况一个美女大老板与政府秘书长的桃 色新闻,沸沸扬扬。
撤了,找个恰当的理由撤了,有何不可。
好了,江洲广电的那帮才子们额首称快。
早做什么去了。
一件普通的新闻而已,而且江洲的新闻界大腕也不少。
难道新闻大平台全是才子才女,地方上的新闻界就全是滥竽充数的。
江洲新闻台就有一个重量级的才子,姓庐的。
这个姓有点特别。
全江洲就他姓这个姓。
传多少年前,庐大记者是京都最高规格最高级别的党报时事评论员。
后来,后来他没有扎好裤带。
犯了错误。
丢了工作,可是地方上惜才,把他要回了新闻频道做记者。
那年庐记者已经四十岁。
好了,在江洲,连猫狗都知道有一个牛叉级别的记者,做新闻了不得,他最大的贡献当然是写出太多精彩的新闻,次要的贡献是他培养了许多女新闻工作者。
她们个个优秀,视新闻事业为自己的生命。
好了,罗市长在一次不公开的小型的务虚会上,沉吟很久,说:好吧,这个新闻让江洲电视台新闻频道的人来做吧,注意不要哗众取宠,注意导向,注意什么可以宣什么不可以宣……
庐记者,在六十岁的年龄,即将退休的倒数三十天,接到了一个大任务。
庐记者的工作经验无人能敌,他迅速地组织起新闻策划与报道小组,罗列了各路高手,争取完美地完成采访任务。
广电中心的一把手在一个会议上,突然拍了下脑袋:要死了,我差点犯了一个大错。罗市长曾说把裴老师当作大神请来,做文本顾问。
立刻电话。
庐记者声如洪钟:“英雄所见略同。裴老师是我们节目的金字招牌啊。没有他,我们不开工……”
广电局一把手说:“猴精,这人老了老了变为猴子了,还有什么不在他股掌中的。”
挖天坑的民生新闻报道,在江洲一、二、三、五频道全天候循环播放。
街头纳凉的老太都知道,挖天坑挖到什么阶段了。
那个漂亮女人挖到了没有?
也有真假新闻打架的。
有人说挖到那个女人的一条丁字裤了。
啊?
哦。
老妪听了,眼睛发亮。
呐呐道:这是什么裤子?为什么要有钉子在裤子上,怎么穿?
朱绣带着妖娆跟随温泉公寓的业主们,去了海南。
海南的夏季很闷,刚下梅兰机场,妖娆的脸色就变了。
呼吸急促。
脸色变灰。
你这是怎么啦?朱绣有些紧张。
这女孩看起来漂亮活泼,可是,在拉萨时就这样,呼吸短促,手无缚鸡之力。
难道?
朱绣对柳妖娆的来历本来就存疑,她一路观察,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异常。
比如,不能在高海拔生存。
不能在空气稀薄的地方多呆。
在拉萨,她基本是养在房间里,靠氧气瓶维持生命。
所以,朱绣把她带到了海南。
海南鲜氧。
湿润。
可是,气压很低。
这一点她们都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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