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乐宫所有的红烛都换下了,清醒过来的沈嫔发了疯似的扯着洒在床前的红色帷幔,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凄厉大叫,连太医也靠近不了她。
肖则盼无法,退远了几步询问垂手站在一旁的几位太医:“刚才你们都诊过了吗?确认沈嫔滑胎?”
傅太医上前半步,掀开衣摆跪下,道:“回禀皇后娘娘,微臣最先赶到,是微臣诊的。”
“其他人呢?”肖则盼冷眼扫了剩下的三位,直看的他们心底生寒,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太医院好几十的太医不是白养的。主子们身体不适出诊,一般都有至少两人一同出行,减少漏诊误诊。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太医姓王,胡子花白留的老长,他捋一把胡子道:“回禀娘娘,臣等来时傅太医已经诊完了,屋内端出了两盆血水,差不了的。”
床上的沈嫔脸色苍白,歇斯底里还在闹着。肖则盼看着伤心欲绝的沈嫔,沉默了一阵,身后的太医也不敢有所动作,僵着身子站着等她发话。
“孩子多大了?”
傅太医恭敬答道:“快两个月了。”
肖则盼拢袖,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凉意直往她心口窜,难受的紧。不知道这宫里的人是不是忙晕了,沈嫔换下的血衣也没有拿走处理,就这么扔在地上,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你们到外头候着,本宫与沈嫔单独说几句。”
照时日算来,这个孩子可能比陆以如的还要早上几分,等泠知去核实了侍寝日期即可确定了。只是这沈嫔怀孕近两月,月事隔这么久没来又怎么会没有怀疑呢?
门被关上,房里一下阴暗了起来,疯狂的沈嫔好像也冷静了,动作停滞下来,缓缓转过脸看唯一站在那里的肖则盼,头发凌乱,满脸泪水,模样很是狰狞。
她看向肖则盼的眼里带着憎恨,她抬起手指指着肖则盼:“是你要杀我的孩子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你嫉妒我有了孩子,所以你让人来杀掉我的孩子!”
“在刚才以前,本宫根本不知道你有了孩子。”肖则盼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腰间的玉佩被她拽下,拿在手里把玩。“而且,你为什么觉得本宫要害你?”
沈嫔抱住自己的头,大喊道:“撞到我的那不是你的人吗?怎么会这么巧她就把我给撞翻了害我没了孩子?皇后你是六宫之主,这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瞒得过你,你知道我有了孩子怕我危及你的地位,所以趁着皇上还不知道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弄掉我的孩子!”
“本宫若要害你何必用上自己亲近的侍女!谅你没了孩子心内痛苦暂时不与你计较,本宫问你,你有了孩子一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肖则盼手中的玉佩敲击着自己的手掌,压下自己心头的烦躁。
“我月事向来很准,半个多月前我就知道了。”沈嫔突然抓紧被子,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上报?”肖则盼盯着沈嫔,一字一句道。
沈嫔哈哈笑起来,眼神又是怨毒又是自嘲:“上报?告诉这后宫的女人我怀孕了,让他们千方百计来杀掉我的孩子?我分位不高又无家世作为后盾,我怎么敢冒这种风险!”
“自作聪明。”肖则盼冷声斥道,“既知自己能力不足,就更应该上报。有皇上在你身后,谁想动你还要掂量掂量。隐瞒?糊涂至极!”
沈嫔笑得愈加疯狂,“你这副姿态又是做给谁看?你这么急赶过来不就是为了你的侍女吗,我告诉你,即使凶手不是你或者这真的只是意外,我也不会放过她!若不是她撞的那一下,我怎么会跌倒孩子又怎么会掉!”
“泠良无辜,本宫不会由着你乱来。谁作的因谁偿其果,本宫会找出真相,若是意外泠良的处罚本宫自然不会免,若是另有黑手,本宫会另外给你个交代……”
“够了。”一道冷清的男声突然插入其中,秦玦走了进来。
他背着光,身影挺拔。肖则盼的眼皮一跳,一颗心被高高悬起。
秦玦看向肖则盼的眸子里写满了失望,“现在是追究交代的时候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哀痛?朕的孩子没了……”肖则盼,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肖则盼哑然,手里的玉佩渐渐收紧:“皇上,臣妾……”
“你下去吧。”秦玦背向肖则盼,将沈嫔拥入怀中,轻轻安抚着她,也安抚着自己一瞬间下沉的心。
她想笑一笑,不过有些不适宜。走到门口时被骤亮的光线刺了一下眼睛,险些落下泪来,身子被凭香及时扶住,对上她担忧的眼神,肖则盼故作轻松:“先回去,泠良的事再想办法,会没事的。”
天降大雨,噼里啪啦下了起来,远方传来轰鸣的雷声,闷闷地一路压来。
她坐在案前,手中毛笔疾转。
怎么会哀痛?她只觉得快意!对于自己夫君的那些女人,她能做到关怀不伤害她们已经是大度了,还要她真诚的为自己夫君和别的女人有的孩子没了感到伤痛,呵,她的心是铁打的铜铸的吗?
她早在之前就已经在这宫里慢慢学会嫉妒了,现在又要让她再添上一层憎恶吗?
一张张纸慢慢累上,肖则盼极有耐心地用镇纸压好,每一个角都对的整整齐齐。
凭香站在书房外,看着紧闭的门窗担忧不已,身边的泠知也是魂不守舍的,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不行,还是不行。肖则盼憋着一股气,眼眶潮湿,手里的笔杆都要握不住了,手心的汗将它染得滑溜,重重一笔落下力道失控一个大大的墨团就印在了纸上。
自上而下滴落的泪珠正好在那个位置,时间仿佛凝滞住了,动的只有大颗大颗滚落的眼泪,明明是砸在纸上,却又像是一把刀一下一下往心里钻。
直到整个脖子也僵掉,肖则盼将笔尖点在一大片被眼泪打湿了的地方,浓黑的墨往下渗去,边缘的颜色渐浅。
哭了也就输了。
凭香给她掖好被子,关上门后去了书房。
眼前浮现着娘娘蜷起的睡姿,她轻叹,好不容易睡着了。手下收拾着乱糟糟的案几,她拿起摆在正中间的一叠纸,最上边的几张连在一起,中间是大团的墨渍。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不伤。
又是这一句话,蝇头小楷最后一笔力道极重,原本娟秀的字迹带上了凌厉,显得尤为心惊。
惯来使用的静心法子不管用了,情绪没有发泄出来憋在心里,怕是又该病了。
凭香将这些纸收在书房的一个箱子里,挂了把锁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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