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刀绞却不肯露出半点,容璧握紧拳头,深深的无力感又如寒霜覆满周身,他强笑道:“公主切莫看轻自己,你是陈国的大长公主,怎么会没有名誉呢?”
涟漪睨了容璧一眼,抬起手张开掌心,上面正是容璧刚刚给她的虎符,涟漪反问:“你方才不是说,要给我我想要的自由吗?如今我不想要被那虚名束缚,宠男宠又如何?”
是啊,他方才还说要给她自由。
容璧松开紧握的双拳,一如往常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扬眉道:“既然如此,容璧自请成为裙下之臣。”
涟漪愣住,修竹皱眉冷哼道:“你还不够格。”
“我……”容璧来不及争辩,修竹便抱着涟漪消失不见了,独留容璧一人恍惚道,“我……不够格。”
心似有万千箭矢穿过,容璧仰天大笑,笑到腹痛甚至呕出鲜血,他踉跄跌落在地,双眼直勾勾望着黑压压的夜空,如深潭般的眼映出万点星光。
蒲公英被他颓然跌落的风扬起,一片片落在他的眉梢发丝,藏在他发白的发丝间,勾起他的回忆,当初,漪儿告诉过自己,蒲公英的花语是不能停留的爱。
难免徒增伤感,惋惜那些好时光。
因他脸上的十字刀疤,他曾同漪儿胡诌了一个故事,他说“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姑娘也很爱我,但别人也爱上了她,我和那人展开殊死搏斗,不但没有护住心爱的姑娘,就连脸也被划伤了,所以,我想要凭着这道伤痕去找她,若她看见了,一定会想起我,然后奔向我。”
漪儿听完后自顾自添加说,“那姑娘也划伤了自己的脸颊,然后那个人手中逃离,两人凭借着脸上的伤痕找到了互相……”
这样想来,当初说的,果真一语成谶,怪不得漪儿那样介意顾忌了。
只可惜,分开他们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亲手把漪儿推开,即使如今带着伤痕见面,也只能隐姓埋名在胸口。
任由如白雪般的蒲公英落满全身,容璧闭上了眼,鲜血从嘴角滑过脸颊,代眼泪葬送多年深情。
行行复复复复行行,足迹都写满了孤独,一生的功名,最后也只剩云淡风也轻,哪里抵得过一人在心底的重重一笔。
白头谷的依旧是陈年不变的积雪,墨歌一边踏着皑皑白雪一边笑说:“阿喾,快些啊!”
赤喾背着一身行李,望着墨歌轻快的步子,无奈的叹息道:“歌儿,你身子重,慢些。”
“才四个月而已,不显的。”墨歌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笑道,“快些啊,我们已经到陈国边界,很快就能坐马车回京,我想死一一了。”
“那好。”赤喾笑道,说完便随手丢下重重的行李,然后快速跑到墨歌身边抱起墨歌说,“我抱着你走会更快。”
“不行!”墨歌拍打着赤喾脊背,望着地上的行李挣扎说,“那里有我带给一一的礼物,你不能丢了!”
“墨寻他都快十岁了,你给他带那么多礼物做什么……”赤喾无奈放下墨歌,墨歌便飞快的跑到行李旁边说:“这些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礼物,你要是敢丢了我就和你翻脸!”
“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与我翻脸!”赤喾立刻板起脸来,墨歌知道赤喾没有生气,也不哄,只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赤喾无奈,只得哭笑不得的捡起行李,再次背在身上,奈何实在是太重了,赤喾忍不住问:“歌儿,你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墨歌拍了拍赤喾背后的行囊,自豪说:“各种匕首,还有少见的毒药和暗器,一一定会喜欢!”
“真是……”赤喾宠溺的摇头,“若叫容璧知道了,他定不会饶我。”
“管容璧做什么!”墨歌抽出一把镶满钻的匕首,一边打量一边不屑说,“一一是天生武将,容璧却偏偏拦着,我……”
墨歌张牙舞爪的说着,这样娇蛮的样子一如从前,赤喾舍不得说教她,于是低头把额头抵在她的额上,墨歌立刻停止絮叨,望着赤喾的眼神,脸颊染上红晕。
赤喾搂着墨歌的腰,轻轻说:“歌儿,容璧这样做,是为了墨寻好,他不希望墨寻与他的父母一样战死沙场,所以,别那样说了,知道吗?”
墨歌呆呆的点头,赤喾这才松开墨歌,笑道:“走吧,已经到了白头谷,再走一日就能到剑阁城了。”
墨歌这才反应过来,拉着赤喾的手,小声问:“阿喾,不好意思,我刚刚又说胡话了。”
赤喾捏着墨歌娇嫩的小手,见她这样乖巧懂事,心中愉悦,笑道:“没事,认错就好。”
墨歌心中羞愧,但见赤喾偷笑,总觉得不爽,于是又嘟嘴说:“还不是因为你乱丢我的礼物,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赤喾回头吻了墨歌的脸颊一下,“谁让我让你身怀六甲呢。”
墨歌的脸烧红,刚想娇嗔时,赤喾立刻回头捂住墨歌的嘴,快速躲在崖壁后方。
很快便有脚步声靠近,墨歌睁大眼睛看着赤喾,只见赤喾一脸凝重,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她不敢乱动,只得闭上眼睛细细聆听周遭一切声音。
各种声音在说:“参见四王子。”带着猃狁的口音。
一人的声音很洪亮,抵得过众人的声音,他说:“我的那些哥哥们可有异动?”
“先王死后他们便开始暗中谋划……其中大王子和二王子已经开始明争暗斗了,四王子,若你还不动手,只怕会错失先机啊。”
“父王死的突然,平日最受宠的二哥才是最气恼的吧,而最有权势的大哥哪里肯把江山拱手相让,就让他们斗上一阵子,等待时机……”
“属下明白……”
“那涟漪公主是妖孽有可能带给陈国灾难的事情传遍了陈国么?为何还没有处置她的消息?”
“早就传遍了……只是那容丞相力排众议,不仅没有杀了涟漪公主,甚至封她为大长公主监国。”
那人沉默许久,墨歌睁开眼睛望着赤喾,两人心领神会,涟漪竟然被封为大长公主监国,可见她已经回京了,只是不知猃狁人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竟然放出那样的言论陷害涟漪,分明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就传出消息,陈国十年前那个传闻如今要成真了,涟漪公主和容丞相将要改朝换代,就像《青梁悬想》里的青俍皇后一样。”
墨歌皱紧眉头,没想到猃狁人竟然这般不饶人,连容璧都要祸害了,赤喾也一脸憎恶,微微探出身子观察他们。
又有窸窸窣窣的踏雪声,赤喾立刻收回身子抱紧墨歌,贴靠崖壁以掩住身形,奈何周围白茫茫一片,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墨歌只能暗暗祈祷他们不会转身回头。
踏雪喑哑声声入耳,墨歌用尽余光去看,只见一众猃狁人从自己身旁走过,没有一人回头看身旁不过几米的崖壁。
墨歌松了一口气,微微仰头看赤喾,却见赤喾闭着眼,似乎入定了一般,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声。
墨歌呼吸不由也跟着一窒,谁知赤喾突然睁开了眼,抱着墨歌飞快的向猃狁人反向跑去。
耳边有风声,夹着那人的声音:“阁下好身手。”
墨歌不敢呼吸更不敢乱动,赤喾抽出随身佩剑转身就是一刺,身后偷袭之人立刻以刀阻挡,脚陷入积雪几尺,两人都不再动,互相打量着互相。
墨歌趁机也查看敌情,只见对面有二十多个猃狁人,似是不多,但猃狁人个个凶悍无比,阿喾若是一人敌对定能全身而退,奈何有她这样一个累赘,若是从前她还能跑,可如今好不容易怀有身孕,根本不敢乱动,不知能不能逃过此劫。
“阁下想必是豫章王赤喾吧?”
对方率先说话,赤喾摇头说:“我不是豫章王。”回答的模棱两可,因为他确实已经是庶民了。
“是了,豫章王在几年前就自请罢了王爵,那你是赤喾吧?”
赤喾知道对方不好惹,于是笑道:“都说猃狁四王子有勇有谋,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谬赞。”四王子似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看向赤喾怀中的墨歌说,“我听闻你们常年四处云游,不知此次去了哪些国家?可有到我猃狁一玩?”
赤喾也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内人身子不好,只能在陈国周边走走。”
四王子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笑道:“既然没有去过我猃狁,不妨同我去猃狁游览一番?我定尽地主之谊。”
“不了,内人身子一直不好,受不的路途颠簸。”赤喾搂紧怀中之人,墨歌便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说:“多谢四王子好意。”
四王子似是豁然开朗的点了点头,然后收刀,豁达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强求你们去我猃狁了。”
赤喾和墨歌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不等收回佩剑,便听四王子大声笑道:“那就死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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