猃狁的求和使臣比豫章王更早一日来到京城,欲求见皇上却被告知皇上身子不适,一切都由涟漪公主做主,等一盏茶地时间公主便会来见他。
使者心中犯怵,那涟漪当初不知是用何妖术害死了霁雾,天下传闻她是妖女将有祸国之灾时,她一句“祸了猃狁”给挡了回来,只怕此次求和……
还未想到对策,便听到声声环佩撞鸣,一众宫女簇拥着一红衣女子而来,使者抬头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背挺的直直的,再多环佩华裳也压不倒。
她身边的宫女发现了使者的眼光,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使者立刻低下头,说:“拜见大长公主,在下猃狁使者……”
“使者风尘仆仆而来,今日便早做歇息,明日一同参与豫章王的洗尘宴。”
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
使者听了心中大怒,就是豫章王想要灭了我猃狁,那涟漪竟然要他参加豫章王的洗尘宴,明摆着不让他心中舒坦,若不是涟漪这个妖孽害死了霁雾,猃狁定不会乱成如今这个局面,使者心中更是愤恨,于是仰头骂道:“陈国如今是无人了吗?竟然容得一妇人多话!”
涟漪听使者这样说他们陈国,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随手拨了拨护甲,道:“皇上有恙,如今陈国,确实是本公主,说的算。”
闻者纷纷心惊,公主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很快,这天下,都是本公主,说的算。”
涟漪站在台上,颈项也高高扬起,眼神睥睨的看着众人,在场之人无不低下头,不敢多看她一眼。
使者不堪受辱,郁郁而去,呆了不到半日就离开了京城。
第二日清晨豫章王班师回朝,涟漪公主与容丞相领着百官迎在城门口,这架势,比当初的洪都王还要胜上一筹,百姓更加确信,涟漪公主倚重豫章王,是真的想要挑起战事,灭了整个猃狁。
猃狁自陈国开国以来就存在,一直是陈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多少英勇的帝王都没有拿下那猃狁,让它苟延残喘至今,而这涟漪公主一介女子,竟然有如此雄图大略,企图灭了猃狁。
众人把目光锁定在涟漪公主身上,只见她盛装打扮,一身朱红色的缠枝牡丹花罗华服,似乎是掐了金丝,在阳光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玲珑浮凸的浅淡的金银色泽,整个人似笼在艳丽浮云中,华贵无比。
容璧转头细看涟漪的妆容,她画着那年出宫见赤喾的妆容,秀眉被描摹的尖锐,斜飞入鬓,眼角也勾勒的妩媚,眉心点了一朵赤莲,只是没有戴上面纱和耳坠,但配着左脸颊上的缠绕赤莲,比当年更让人惊艳。
只是那眉目间的凛然不敢让人亵玩,颇有几分书中青俍皇后的影子。
涟漪似乎是察觉了容璧的目光,微微偏头看容璧,发顶的步摇便晃动几分,容璧情不自禁问道:“累吗?”
“什么?”涟漪微微皱眉反问。
这么重的权势象征,累吗?
容璧却不想再问,于是笑道:“站这么久,你歇息一下吧。”
涟漪却摇头,盯着地平线说:“他要来了。”
“你怎么知道?”容璧盯着那地平线,即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马蹄声。
涟漪又转头看着容璧,嘴角带着嘲弄的笑,说:“因为我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啊。”
容璧愣了一下,然后也勾起一边嘴角,说:“你到底还是不放心他。”
涟漪只轻轻地笑,然后转头看向地平线,果然,一匹匹疾驰的骏马奔向城门,在看到涟漪等人时立刻停止策马,然后停在路边,下马之后立即跪下说:“参见公主,豫章王身体不适,正在后方马车上。”
涟漪轻轻点头,她知道赤喾这几日,日日嗜酒如命,此刻只怕是醉死在马车上了。
“既然如此,那便回宫吧,让豫章王修整一番,晚上的洗尘宴定不能缺席。”涟漪说完便上了马车,容璧回头望了望豫章王所在的马车,然后也翻身上马走了。
回到宫中,梁太后便派人把赤喾接回了未央宫,涟漪想着,太后身子本身就不爽利,如今还要照顾赤喾,只怕是身心俱疲,她还是去照看一二,免得太后出什么意外。
果然不出她说料,见到骨瘦如柴伤痕累累的赤喾,梁太后来不及哀嚎一声便晕了过去,涟漪只得派人去请安乐侯,然后亲自端了一盆凉水,泼到了赤喾身上。
赤喾立刻惊醒,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水,然后用空洞的眼愣愣的看着涟漪。
涟漪面无表情道:“醒了吗?可还要再来一盆?”
赤喾缓缓摇头,张着苍白的嘴哑道:“即使泡在冰水里,我也醒不了。”
“也罢。”涟漪随手丢了手中的银盆,“对你们来说,这一世确实只是一场梦罢了。”
赤喾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撑起身体向涟漪方向倾斜,追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此刻在想的意思。”涟漪走到窗边,遥指着天际说,“帝喾,墨歌她正在天界看你。”
赤喾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奋力爬下床想要走到窗边,奈何身体太过虚弱,一不留神便绊倒在地,他匍匐在地上,拽着地上的毯子,咳嗽了起来,涟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不搀扶也不说话。
咳嗽渐渐变成笑声,赤喾翻过身仰卧在地,大笑说:“既然如此,我便随了歌儿去罢。”
“你此生的劫,就是墨歌,若你因她而死,不怕她受责罚?”涟漪故意说,“天后本就对墨歌不满。”
赤喾听涟漪这么说,双手微微握拳,撑起身体盯着涟漪说:“我定不会再让她受委屈,若仙界不容歌儿,我便带着歌儿离开仙界,若天地不容,我便开天辟地建一个容我们的地方!”
竟有几分修竹的狂气,涟漪却兀自笑了,说:“依你的能力,连墨歌的尸首的护不得,还谈什么开天辟地?”
赤喾愣住,盯着涟漪问:“歌儿怎么了?”
“探子来报,说墨歌的遗体不见了,似乎是猃狁人的手笔。”涟漪不把话说绝,也不多说细节,“我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的,具体旁的,还要你豫章王去查。”
赤喾的双拳握的更紧,他强行撑起身体,扶着墙壁向外走去,涟漪立刻拦着说:“你还是把身子养好再去寻墨歌吧,更何况,太后如今的身子也不好,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赤喾的拳头渐渐松了,深吸一口气然后叹息说:“太后刚刚是不是来过?我依稀听到喧哗声。”
“是,她见你如此模样便晕了过去,安乐侯此刻想必正在为她诊治。”涟漪循循善诱,“你就算想要寻死,也要不应该让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赤喾沉默,涟漪又说:“你应当想同歌儿同葬一室吧,若不寻了她的遗体,你死了,我就只能把你烧成灰,随手洒了,至少,也有可能飘到她身边呢。”
听涟漪如此说,赤喾的脸越发的苍白,于是身体靠着墙缓缓滑下,坐在地上对涟漪挥手说:“你走吧,让我冷静一下,晚上的洗尘宴,我会去。”
涟漪不再多话,转身边走,离开时还特意嘱托了宫女们不许打扰豫章王,让他好好休息。
转身涟漪又来到了未央宫正殿,梁子尘正在收针,而梁太后一脸青白躺在床上,一看便是行将就木的模样,她的双眼紧闭,似乎还未醒来。
涟漪悄声走到梁子尘身后,小声问:“太后状况如何?”
梁子尘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你要做好国丧的准备。”
涟漪咬咬牙,推着梁子尘的轮椅向殿外走去,依旧是小声问:“还有多少时日?”
“七八日的光景。”梁子尘的声音无喜无悲,“年岁到了,你不必太过感怀。”
听梁子尘如此安慰她,涟漪只得强笑说:“有时命不长也是好事,至少不必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
“你是嫌你活得太长了?”梁子尘转头斜视涟漪说。
涟漪不做回答,转移话题说:“今晚豫章王洗尘宴,你来不来?”
“来。”梁子尘打了个哈欠,“我活得是越发的无趣,就当打发时间。”
“我也召了清河王等人,若你要看热闹,确实有许多热闹可以看。”涟漪突然怅然说,“只是药儿他还是不肯喝药,你可有法子?”
梁子尘想了想说:“把药拌在食物中,还可以放在香料中,只是效果不如从前罢了。”
涟漪点点头说:“那也只能这样了。”
“虽然你并未和我说药儿为何不肯喝药,但大体我还是能猜到。”梁子尘忽然沉声说,“既然你已经替他染红双手,那便一直下去,放他走罢了,这天下,不是他那样孱弱的身心能担待的起。”
涟漪立即摇头说:“总有一日,他会同哥哥一样的,我只是暂时替他铲平障碍,唯愿他这一世,常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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