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膻性子胆慎,但正所谓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呢?主子受辱,当奴婢不能护个一二,那要着还有何用?
汐玉苑一时成了司芜和绿膻的口角场,你一言我一语好生热闹。
反衬陆一璟在旁是沉默无比。
其实,早在陆一璟说第一句话时,林烟儿便知道,再怎么反驳抵抗都是无用的,这一如之前的鸳红,任凭林烟儿如何的解释,陆一璟永远都是退让,而不是相信她。
只是林烟儿还是想问一问,还是有那个希冀想求个明白罢了。
......从前林烟儿觉得信任是一件很难的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求得圆满的。
鸳红在王府做事那么久,陆一璟对她是知根知底,所以才不会全权信了自己。
但是如今呢?
林烟儿从心底地发出阵阵寒意,自己和陆一璟是曾执手许诺过白发的,是同床共枕相与时间比顾陌还要久的夫妻,然而他却终是相信顾陌,而不信自己......
林烟儿看着陆一璟的沉默,回想起初见到前日自己奋不顾身地扑进他的怀里。
......那些温情似乎都在这一刻瞬间瓦解不复存在了。
罢了,陆一璟不信就不信吧,林烟儿放弃了,何必委曲求全去讨个没半分信任的相信。
“王爷,”林烟儿深深作拜,“是妾身做的,是妾身嫉妒王爷整日宿在汐玉苑,也是妾身叫的翠笙在侧王妃所食之物里放了马钱子,翠笙不过是奉命行事,王爷若想怪罪或是拉妾身去京兆尹,妾身都无所怨言。”
“王妃!”绿膻和翠笙同是惊呼了起来。
绿膻在旁急切道:“王妃根本不是你叫的......”
“你们闭嘴!”一直不说话的陆一璟开口了,他看向林烟儿,一字一句顿顿地问道:“你做的?”
林烟儿听着陆一璟不过是再次确认的询问,她心中充满了失望,神情却淡然坚定,“是的,是妾身做的。”
不过是需要一个人兜着,若是让翠笙兜着怕是会让她没了性命,那便她兜着吧。
林烟儿看向陆一璟的脸上全是失望还有其它的神色。
其它的神色?到底是什么神色。林烟儿不想知道了。
“你......”
陆一璟才要开口,前院子的仆人匆匆走了进来,对着陆一璟,林烟儿还有顾陌一拜,便说道:“王爷,王妃,侧王妃安。”
随后他对着陆一璟说道,“王爷,江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有要事派王爷进宫一趟。”
那个仆人说完这话,陆一璟眸子变得深邃起来,周身散着冷冽低沉的气息,一如林烟儿才嫁进来时,她和他月下沽茶敞开心扉说稚时之事的感觉。
陆一璟点点头,对那仆人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告诉江公公说本王马上就来。”
上来禀告的仆人领命退下。
陆一璟上前走了几步,继而顿下,他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还跪着的林烟儿,像是个了几度春秋,他才说道:“即是如此.......王妃有失贞德,罚面壁思过一个月。”
顾陌脸色一肃,本是斜签的身子,此刻却是直立了起来,她看向陆一璟,眼底有着不可置信。
林烟儿却是凄然一笑,缓缓伏惟在地上,“谢王爷。”
林烟儿抬起头看向陆一璟远去的身影,仿佛这个夏季所有的草长莺飞全都随之消融,只剩下无边的落寞袭满她的周身。
......
回到院子,收拾好心绪的林烟儿带着翠笙,两人去了西边的夏房,关上门说话。
林烟儿实在想不明白,翠笙虽说性子鲁莽了点,但心里还是揣了个秤的,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应该是清楚,怎会就这么去了汐玉苑,想下番泻叶给顾陌,还下成了马钱子。
林烟儿打算从这里问起,简明扼要地问了翠笙,在自己午睡期间发生了什么。
翠笙擦眼抹泪,恸哭道:“奴婢今日中午伺候王妃午睡后,鸳红来告诉奴婢说,存着的黄瓜生了蚜虫,要奴婢去后罩房拿些硫磺,奴婢路过浣香居的庑廊,就听到那个和菡香走的近的丫鬟,说......”
翠笙猛地顿住,她想起绿膻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觑了一眼林烟儿的肚子......她再说这些,可不是得刺了王妃的心,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得了。
不行,她不能说。这些事她听了都受不了。
“到底怎么了?”林烟儿蹙紧了眉头,看着翠笙这种样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翠笙使劲摇头,“没有,奴婢就是见不得侧王妃这样子,所以才想着在她食用之物里下番泻叶......”
“你也要在我面前打马虎眼?”林烟儿喝住翠笙,自己现在已经因为那些事够烦的了,“你听到什么,或者见到什么就和我说,你不说,我完全是一头的雾水,且事已至此总有戳破的那刻,你是要等我那时候再来个不设防?”
翠笙哽咽道:“王妃,奴婢,怕你听了受不了......”
“你说就是了。现在我若是受不了,日后也是受不了,还不如早些从你口中知道,免得日后陡听别人说,更是受不了。”
翠笙愈是不愿说,林烟儿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翠笙伏低身子,哭腔道:“奴婢也是听和菡香走得近的那个丫鬟说的......王爷和侧王妃早就认识了,之前王爷还请告了太后赐婚,但是当时因为顾大人出了什么事,身份不够的问题,被太后否决了......后来才娶了王妃。”
夏季热辣的风吹拂在林烟儿脸上,将她的毛孔一个一个撑开,火辣辣的痛。
林烟儿这才回想起,为什么华沐阁和汐玉苑里都只种了一株梨树,为何顾陌初见她时便是那般态度,为什么宴迎上陆一璟会喝那么多的酒,为什么陆一璟那么容忍她......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自己竟还因为陆一璟不信自己信顾陌而那般心灰。
林烟儿面色惨白地坐在临窗炕椅上,她感受到指节间传来的脱力。
林烟儿嘶哑着声,缓缓道:“她们怎么知道这些?”
翠笙看着林烟儿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但是话都在这个份上了,说不说都是一个样。
翠笙咬着牙道:“是菡香这么和她走的近的丫鬟说的......菡香因为之前受恩惠于侧王妃,又和侧王妃进侍的司芜走得近,所以知道许多侧王妃秘辛的事,就连侧王妃那日在宴迎所舞的衣饰,都是王爷在锦绣坊找人亲自给她做的......”
锦绣坊......林烟儿喉咙涩疼的厉害。
宴迎陆一璟送她的那件就是锦绣坊的,一直被她小心翼翼收整在箱箧里。现在她不得不妄自菲薄,自己是不是顺便的那个,只为了掩饰他送给顾陌舞衣......
林烟儿脸上陡布惊诧之色。
陆一璟送的是舞衣?
陆一璟早就知道顾陌会这么做?
或者说陆一璟让顾陌这么做的。
为的什么?
顾陌那次之后不仅名声受损,连带着自己父亲也被贬谪,明显的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然后便是皇上为了制衡陆一璟,而下的这道亲事.......
林烟儿突然想起之前陆一璟同自己说的豫州灾银的事,由此可见,陆一璟是十分清楚皇上的脾性作风的,所以他必然清楚皇上会忌惮娶了左都督的二王爷,也肯定会忌惮娶了丞相嫡女的他,所以......
林烟儿凄婉一笑,所以才让顾陌在宴迎上这般做,好名正言顺不顾太后的意愿将顾陌娶了进门。
为了娶顾陌,他竟这般费尽心思。
而自己呢?
自己又算是什么......林烟儿深深闭了眼,头,愈发的疼痛了。
翠笙见到林烟儿这样,苍白无力地安慰道:“王妃......奴婢也是听那些丫鬟嚼舌根乱说的,作不得数。”
若真的作不得数,会教她气恼成那样,还想在顾陌所食之物里下番泻叶这样的事......
想到番泻叶,林烟儿忽略心口上的痛意,问她:“你不通晓药理,如何知晓番泻叶的?”
翠笙如实答道:“上次侧王妃淋雨的时候,她随侍的司芜说是近来天干物燥,中焦痞结,就找了大夫开了几副泄泻的药,然后鸳红拿了过来,被我看见.......”
说到后面,翠笙也反应过来了,她惊呼道:“王妃,这......鸳红是......侧王妃的人?”
林烟儿眸色深沉得厉害,鸳红跟着陆一璟这么久,怎么可能会不知顾陌的存在。
林烟儿现下总算是想通了,那天顾陌来临烟苑,鸳红为何如此一反常态地咄咄逼人......两人真是演得一手的好戏。也是看得起她,为了让自己不起疑心,鸳红还特意撺掇翠笙在自己面前来说要撤换之事。
林烟儿此刻根本不知道该是赞叹她们的巧妙心思,还是该可怜自己的处境。
一旁的翠笙突然想起什么,支支吾吾地道:“王妃......奴婢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林烟儿,似乎是害怕她承受不住。
林烟儿觑了翠笙一眼,道:“最承受不住的,我都兜住了,还怕其它的?”
翠笙只好道:“奴婢上次看见鸳红似乎和一个男子走得很近,奴婢当时想着近看,鸳红发现了奴婢,所以奴婢只能模糊地看了个大概......瞧着那男子的身量还挺熟悉的,但绝不会是王爷,因为配着刀......但也不像是侍卫。”
配刀的男子?也不是侍卫,那是谁?是鸳红身后的人?
林烟儿觉得她现在的脑子密密麻麻,像是有一张巨大的网朝她罩过来,扑朔迷离.
从林烟儿开始注意鸳红时,便发现她和其它的丫鬟不一样,性子沉稳,但又似乎内敛得不一样,处事也隐隐透露丝诡异的感觉,总带着某种林烟儿看不穿的目的......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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