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韩岳便被人吵醒,玉玲儿趴在他的床边,欢天喜地地叽叽喳喳,麻雀似的,“韩大哥韩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今天一大早的穆大哥告诉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想不到是真的!快起床,陪我去玩,这几天你们不在,可闷死我了!”
韩岳迷迷糊糊的五更天才睡,昨天晚上有被殷语微当驴使唤了半天,骨头都快散架了,任玉玲儿怎么闹都不肯睁开眼睛。迷糊间听到冷月的声音,直如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玉玲儿,韩岳累了,快别闹了。”
这才清净下来,窗外鸟语不闻。
穆家三兄弟还是保留着多年的习惯,每天出门前必然要小聚一会,从前是在穆潇林的书房,自穆寒搬到了芳衡渚便改到了这里。穆潇林道:“三弟,不仅是下面的伙计,连一些老主顾都夸你,说你精明能干,丝毫不输给我这个当大哥的。”
穆寒微微一笑,“这还不是多亏了白总管和陈泰的帮忙。”
穆逸道:“三哥不要谦虚了,我作证啊,白总管和陈泰可被你管的服服帖帖的。我还以为三哥会手忙脚乱一阵,没想到一上任就管得有声有色,连我都要佩服了!”
穆潇林喜道:“四弟,你可要好好的向你三哥学学。”
“那我不上学了,就随三哥做生意去好了。我已经一十五岁了,不小了。”
穆潇林面色一沉,“这怎么行!”
穆逸嘟着嘴,“为什么不行?同窗都在准备乡试,考取功名,唯有我是考不得功名的,天天在学堂厮混,和先生是相看两厌!”
穆寒心中悲伤,是啊,唯有他们穆家的子弟没有考取功名的权利,穆逸慢慢大了,也开始体会到他这个尊贵的身份所带着的枷锁和束缚了。抚着他的头,道:“读书可不仅仅是为了考取功名,你且忍耐一阵,等你到了十七岁,三哥便给你一个大店铺,行动不为三哥管束,你说可好?”
穆逸喜悦起来,“当真?”
穆寒点了点头,他说话从来都是当真的。穆潇林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拿上万两给穆逸玩未免也太儿戏了,但穆逸现在正在兴头上,也不好逆他的意。不管怎么说,穆家的产业穆逸也是有份的,他要是真有这方面的才能,将来能成为穆寒的得力助手是再好不过了,什么人能比亲兄弟来的信任呢。
穆潇林道:“同僚们都觉得奇怪,这桩牵涉到韩岳的命案怎么说了结就了结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死了唯一的儿子,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穆寒道:“这也没有什么,殷家人抓住了周通判的把柄和周公子为非作歹的证据,若只是抓住了周通判的把柄,他就是同归于尽也要报仇的,但周公子已死,死无对证,有了人证物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想自己的儿子死了还要背负污名,所以忍气吞声,含恨撤诉。”
“原来如此……一片慈父心肠倒也罢了,可惜他们父子的行径实在是不敢恭维。”
“大哥那边可怎么样了?”
穆潇林道:“倒也奇怪,竟然不如当初所想的那般只是给我挂个闲职,看了邺城是人才凋零,要拉些有声望的大户暂任官职了。”
穆寒笑道:“原来如此。”有陈泰的暗中疏通,岂有委屈了穆潇林的道理?
穆逸喜道:“如今诸事已定,就差举行三哥的婚礼了!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啊?还要请风水先生来挑日子,还要早早准备,可不能太过匆忙呀。”
穆潇林道:“你怎么比自己娶媳妇还上心?这些哪里用你操心呢,你大嫂早就在准备着了,这些天天天拿一堆选好的日子来问我哪个日子好。”
“大嫂和冷月感情很好,这也难怪,她想早点要个弟妹嘛。那大哥选好了日子没有?”
冷月正在窗外浇花,听了此言,忍不住芳颊满面。凝神倾听,只听穆寒浅浅道:“大哥不用着忙,月儿大孝未满,还不能成亲。”
穆逸道:“大孝?还有几年?”
“不多了,仅有一年多。”
穆逸有些泄气,“还有这么久?不过准备得久一些也是好事。”
“等你三哥的结束就快到你的了。”笑着摇摇头,“一晃眼十年了,当年你们小的小弱的弱,现在可都长大了。”
穆逸大笑道:“大哥,你怎么说话像老妈妈似的。”
“四弟,可不许无礼。”
“是是是。” 穆逸耍赖地滚到穆潇林怀里,“大哥这些年来当爹又当娘的,可总算熬出头了。”
笑闹了一会,三兄弟便一同出门去。冷月看着他们的背影,无来由地感到一阵落寞,穆寒越来越忙了,忙得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从前只要她出现在他的附近他就能察觉的到,现在……
而且穆寒仿佛越来越阴郁了,仿佛包着一层透明的壳,冷月越来越不懂他,越来越看不清他。她的穆寒,究竟是为了什么变成了这样?汴城的无奈,不是早就结束了么?
穆寒告诉穆潇林,他的身体已经不会受阴气所伤,穆潇林便派了丫鬟到芳衡渚去照顾穆寒和韩岳。冷月自在那边当她的待嫁小姐,只是平素忙碌惯了,无事便到穆寒这边做点打扫之类的小事,穆寒似乎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更别提抽空和她说说话,陪陪她了。
冷月满心的失落,只不好表现出来。
韩岳韩岳自从回来以后就变得怪怪的,从前每天都是神清气爽,上蹿下跳的,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好像丢了魂。冷月在这边和丫鬟们浇花,丫鬟们指着他吃吃偷笑,“冷姑娘,你看韩公子,多像一只呆头鹅。”
人报殷语微来了,韩岳的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丫鬟们嘻嘻地笑出声来,闹得韩岳一个大红脸。
殷语微没有看见冷月也在,人未进门便叫道:“韩岳!”蝴蝶一般奔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韩岳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不住地往冷月处张望。见了冷月,殷语微却是大方,笑吟吟地唤道:“冷月姐姐,你也在这里!”
冷月点了点头,带着丫鬟们下去了。听身后殷语微且娇且嗔地,“韩岳,我几天不来,你也不会去殷家找我!”
“这个……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已经和家里的下人说了,只要你来找我必定要放进来。在家里等了你几日,竟然都不来找我!难道我来寻你就合适了吗!”
韩岳又是甜蜜又是无言以对,只好傻笑。
穆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可说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穆寒因为生意的关系时常和一些生意人或者达官贵人交接,一时遍城皆知曾经那个养在深闺的穆三公子如今可是主持穆家生意的大老板了。交往过程中不免会有尴尬的时候,偶尔说起穆寒曾经的孱弱,满堂大笑,穆寒也不在意,一笑了之,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说这个了。但穆寒至今未婚,冷月已被穆家人接受的事情人尽皆知,不免引人猜测,时常拿来说笑。陈泰也是奇怪,为什么不干脆娶冷月过门呢?这岂不是还更方便一些?
穆寒只道:“我现在还不配娶她。”
陈泰惊而追问,穆寒又是笑而不答,倒让陈泰摸不着头脑。
穆寒和陈泰出门时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窥视,陈泰告诉了他,穆寒不以为然地:“让他看吧,只要他看的出来!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没有什么破绽反倒是最大的破绽了。”
殷语微看见穆家进进出出的好些工匠,奇道:“怎么,穆家要装修房子么?”恰好穆潇林从外面进来,见了此景也是吓了一跳,惊问何故。
福伯忙答道:“三公子说这房子旧了,小修小补的累人的很,还不如好好的翻修一遍。”
穆潇林便不再说话了,心道:如此大事怎么连我也瞒在鼓里?三弟才接手生意数月,怎么就要挪动店里的钱?这孩子果然还是稚嫩了点。
晚上叫白岩从小门悄悄的进来,翻看了这几个月的账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翻修房屋的这比支出却并未纳入账目中。穆潇林翻看了半天,道:“这便是全部的账目?”
白岩迟疑了一会,道:“……不是,这是其中的小人能看到的小部分,还是小人趁着陈泰不在抄下来的,真正的账本全在三公子和陈泰手中。”
“你可看出了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很多,最奇怪的是,自从三公子接手,生意就出奇的好做,三公子的人缘似乎好的很,差不多的官家商家都肯给他面子,大开方便之门。而且,那陈泰似乎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小人有一次还看见知州大人派来接他的车子……”
穆潇林哀叹一声,“三弟自从回来之后我就觉得他很不对劲,这个陈泰出现得也未免太过诡异!还有什么?”
“三公子用以置办新产业的支出竟然全与穆家的原有的生意无关,好像那笔钱权是他掏的,小人问起他也不曾说,小人便不敢再问下去了。”
“我也早疑惑这一点。唉,我在公门被绊得脱不开身,得了空我亲自去问他吧。”
喜欢月寒谣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月寒谣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