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蝶就地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懊恼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第二天一早,庄梦蝶把早餐送到朱墨锦的房间,他不在,庄梦蝶把食物放下,正要出门,朱墨锦进来了。
“早餐放在桌上,你趁热吃了吧。”庄梦蝶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朱墨锦淡淡地说。
庄梦蝶不敢不从。
坐下之后,朱墨锦却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着庄梦蝶。
庄梦蝶被他看得发怵,每每抬头看他,却终究在他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只好低着头。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开口说:“其实我……”
“你不要说话!”朱墨锦强行打断了她。
庄梦蝶想说她真的不是可怜他才跟他在一起,真的不是。但是朱墨锦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想听,也听不进去。
“我还你自由。”朱墨锦终于说话了。
庄梦蝶听到这句话,顿时泄了气。
“我还给你自由,但是,不代表我会放下对你的责任。”朱墨锦又说道:“我会对你负责到底。你留在我身边一天,我就照顾你一天。你若想离开,想跟别人在一起,随时都可以,不用考虑我,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万一,你又想回到我身边,也随时可以。你不想跟我成亲,我不逼你。你想跟我成亲,也随时可以。你看这样,行吗?”他用一种谈判的口气跟庄梦蝶说,不带任何感情。可是,他的谈判似乎只强调自己的责任,却不要求任何权利和回报。
庄梦蝶知道他一定是伤透了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把两个人的关系说得只剩下责任了,而且都是他对自己的责任了。
庄梦蝶恳求地看着他:“不要这样……”
“好了,就按我说的做。”朱墨锦再次打断了她。“我要吃东西了,你出去吧。”
庄梦蝶没有办法,只好退出来。都这样了,说什么都没有了,把一切交给时间吧,她这样想。
之后,她和以前一样,小心的照顾着朱墨锦的生活起居,只是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对话,没有更多的交流。
有一天,有人给朱墨锦送来一封信,朱墨锦看了之后脸色一片惨白。
“发生什么事了?”庄梦蝶担心地问。
“因为我,朝廷撤了我大哥的职,还把他抓起来了。我父亲和母亲也有危险,我得去一趟落河。”朱墨锦心急如焚。
“你这样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庄梦蝶把她拉住。
“不行,我必须去。”朱墨锦把她拉开,急匆匆换装、佩枪、骑马,准备出城。
“我跟你一起去!”庄梦蝶没有办法,只好求他把自己也带上。
“你不要去,好好待着。”朱墨锦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跟她说。
庄梦蝶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改变不了,强忍住眼泪担忧地看着他。
朱墨锦没能忍住再次把她紧紧抱住。
庄梦蝶也给他一个拥抱,她在他耳边说:“平安回来。”
……
朱墨锦走后没几天,浅海回来了,阔州城里来了两位重要人物,乔占山和乔子璟。
庄梦蝶一听到乔子璟来了,立刻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和愧疚中,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见到他。
本来想一直做缩头乌龟,就这样避而不见。没想到,浅海亲自派人来叫她去见客人。
庄梦蝶知道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她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去了浅海的会客室。
庄梦蝶先给乔占山鞠了一躬,说到:“见过乔伯父。”然后对乔子璟叫了声:“子璟哥哥。”不敢去看他。她小时候也这样叫过他,都是在家长都在逼得她不得不这样叫的时候,如今,这样的场景倒跟那时候的场景实在太像了。
乔占山百感交集,细细打量了庄梦蝶一番,从前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也就从未注意她和她那个几乎足不出户的母亲倒真的很相像,他愧疚地说:“好孩子,你乔伯父对不起你。”他这句话包含太多,他没有能挽救陆家的倒败,没有把陆巧然抚养在身边,当然也包括他亲手拆开了乔子璟和陆巧然这样一对天造地设的恋人。
庄梦蝶连忙说:“您千万别这么说,乔伯父待我有恩,我感激还来不及。”
寒暄之后,浅海和乔占山要进行密谈,而乔子璟的任务就是考察革命区的学校、医院、军队、商场等等基础设施。
就是他指定要庄梦蝶做导游。
当只剩下他俩,庄梦蝶失去了最后的掩护,她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人群里。她根本不敢去看乔子璟的眼睛。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是乔子璟先开的口,语气里全部是关心,和以前并无两样。
庄梦蝶愧疚极了,她觉得自己不配再拥有他的关心,“还好。”她简单地回答了,又问道:“你呢?”
“我离婚了。”乔子璟说,不管怎么样,他最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和平离婚。”
万芊芊去了英国,乔琪姗带着她出入各种社交场所,万芊芊属于典型的东方淑女,她一亮相立刻引来英国许多上流社会的男士各种追求,一个非常优秀富商追她追得最为激烈。而万芊芊突然发现,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爱乔子璟。于是一纸离婚协议漂洋过海地寄过来了,乔子璟心情无比舒畅地签了字,为这场滑稽的婚姻画上了一个句号。
庄梦蝶心中五味杂陈,曾经多少次,她在梦里梦到乔子璟和万芊芊离婚了,醒来后她骂自己心思邪恶,诅咒人家夫妻分离。现在,乔子璟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却已没有资格享受这个消息好的那一面。
“哦。”她觉得祝福乔子璟也不对,安慰乔子璟也不对,于是就“哦”了一下,好在乔子璟没有进一步追问她的反应。
“带我去看看学校吧。”乔子璟说道,把两人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离开了那些敏感的尴尬问题,他们的相处立刻变得轻松自然。庄梦蝶带着他去了学校,阔州的学校实行男女同校,学生们学的东西比旧式私塾丰富了许多。老师们虽然严厉,却从不体罚学生。孩子们一下课,就愉快地一块玩耍。
一阵铃声响了,本来热闹非凡的校园立刻人影一空,安静异常。乔子璟和庄梦蝶站在一间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里面的情况。
在老师一心对着黑板写字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恶作剧地用毛笔蘸着墨水,往坐在他前面的女孩背上画着什么,乔子璟和庄梦蝶都没有做声,他们都像知道他会画出什么名堂,结果男孩让两个人都失望了,他画的是只乌龟,这是一个无爱的故事。
女孩的笔掉了,她弯腰去拾笔,却没想到碰到了后面的桌子,墨水瓶“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碎了,墨水洒了一地,也殃及到别的同学了。
老师被惊动了,“谁弄的?”他问。没有人看到男孩给女孩背上画乌龟,却很多人看到女孩碰倒了墨水瓶,女孩可能要面临责罚。
女孩吓得不轻,正犹豫要不要站起来。男孩却抢先站起来了,“是我。”他垂头丧气地说。
“肖泽,你站十分钟再坐下。”这是老师给他的惩罚。
当女孩朝那个叫肖泽的男孩头去感激的目光的时候,他却给她回了个傲娇的面孔。
乔子璟和庄梦蝶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这多么像小时候的乔子璟和陆巧然,虽然他总想着欺负她,真的出了问题时,却会第一个替她挡着。
两个人又去看了看医院和军队,除了乔子璟问一些公务上的事,他们几乎不谈私事,似乎也不敢谈。庄梦蝶做好准备,如果乔子璟有任何表示,她一定先开口把她和朱墨锦的关系坦白,不让乔子璟陷入任何被动当中。但是乔子璟似乎无意跟她谈起这些,既然他不问,她就无从坦白。
正走着,突然见到前面有一大队人在排队,走近了才知道是难民在排队领粥。这个场景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不过了。
“你还记得那粥的味道么?”乔子璟问庄梦蝶。
“记得。”庄梦蝶说。那次他们并不饿,只是为了掩藏在人群里,不得不和那些灾民们一起喝粥。只是为了给人填饱肚子的粥当然味道不敢恭维,确切地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他们却喝得津津有味,她对他的感情也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时候你的样子。”乔子璟说。
庄梦蝶低下了头,不说话。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为乔子璟,也为自己。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们?”乔子璟望着那群排队的人说。
“为什么?”庄梦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她能感觉到这个看着表面风光无限的军阀总司令心里深深的痛苦,此刻她站在他面前,觉得自己亏欠对他的倾听。
“你看他们,目标明确,并且为了这个明确的目标坚定不移。每向前一步,就离目标近了一步,很快,他们的努力就得到回报。而我,却已经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为了我的目标努力。”乔子璟略带沮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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