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生就是由无数的巧遇组成的么,那被青繁揍了的公子家里人来的时候,庄华才知道这个被打的面目全非鼻青脸肿的公子哥竟然就是程家的大少爷程隽。
来人是程府的管家,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仪表堂堂,斯文有礼,先是跟牙行的管事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才来和庄华交涉。
“在下程府家宰程围,不知公子贵姓?”程围拱手一礼,十分客气,却又不卑不亢,颇有世家风范,庄华不禁想到那位程隽公子,连管家都不如,真是失败的人生。
庄华起身微微颔首,“鄙姓华,靖国白鹤人。”
“原来是华公子。”程围道:“我家公子与令妹发生的一些争执……”程围眼中闪过无奈和疲惫,“虽为我家公子不对在先,令妹却出手过重,华公子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庄华有点能体会程围管家的家有熊孩子的心情,淡淡道:“既然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程家宰若没有异议,就这么算了吧,程公子的汤药费就算在我头上。”
程围有些讶异的看了庄华一眼,确定庄华不是在说反话,才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多谢……”“谁给你的胆子说这事就这么算了?!!”花厅外一声高喝打断了程围的话,程围心里一突,转身,门口那个不是程隽还能是谁?
程围只觉得一阵头疼,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庄华,只见庄华的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仿佛那并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片无意间飘进来的枯叶,不值得“他”动一动念头。程围心头一凛,何时寥庆来了这样一个人物,此前他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程隽顶着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步伐有些不稳的走了进来,眼睛狠狠地盯着庄华像是怕人跑了一样,等到了近前,庄华的眼帘微微一动,淡淡的仿佛失去了生气的目光就正落在了程隽身上,程隽只觉得这双眼睛好骇人,黑色的瞳孔像一滩死水一样要把人吸到无底的深渊里去,不由得又退了一步。
“你!”程隽为自己的后退而恼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将心头的憋屈发泄出来,只能指着庄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庄华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侧步移开原来的位置不让程隽直指着她,也不再看程隽一眼,只对程围说道:“程家宰既然无异议,告辞。”
程围正尴尬,本来都谈好了,人家愿意出汤药费就说明人家愿意退步了,程大少爷突然冒出来,让局面僵住了,而看庄华的意思是根本没在乎程大少爷,心里也不只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叹息一下,道:“华公子慢走。”然后一把拽住想要朝庄华冲过去的程隽,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生事端。
庄华没有理会二人的互动,再次向程围微微颔首,越过二人身边往门口走去。
“姓华的!你给我站住!”程隽一声怒吼让庄华停住了将要跨出门外的脚步,回过头来。
程隽怒不可遏的在程围的钳制下挣动,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瞪着庄华,“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是程家的未来家主!你们凭什么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我?!谁让你让了?谁让你让了!我有的是钱,整个程家都是我的!!!”
看着状若疯狂的程隽,庄华有一瞬的恍惚,记忆回到二十几年前,那个看到一个小生命的出生而在烈日下失声痛苦的小女孩。
庄华一步步走回到程隽面前,问:“你觉得我看不起你?”
程隽被庄华近在眼前淡然若水的眸子盯视着,竟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受的其辱都受了忍了,偏偏今日就受不了了,也许跟打倒他的人是个女子有关,也许跟被面前的人视若无物有关。
庄华见他既不动也不吵了,又问:“你觉得不公平?”
程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眼底又燃起了火焰,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你要如何才觉得公平?”庄华问,把主动权交到了程隽手上。
程围也慢慢松开了程隽,目光中带着审视意味打量着庄华。他不知道庄华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个照面就挑起了程隽的真火,又寥寥两三句话就让程隽安静下来,若是友也就罢了,若是敌……
转念间程隽已经想好了几十种应对的方法。
程隽只是看着庄华淡漠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喉头上下滑动着,募地红了眼睛,一行眼泪突兀的流了下来。
庄华眼角微微的抽了一下,心道这孩儿心理素质真差,居然让她说哭了,习惯性的抬起右手轻轻地抹去了程隽脸上的泪痕,手放下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雁容而是程隽,一个才认识了几分钟的少年……她这算不算调戏?
庄华面无表情的收了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道:“既然程公子无话可说……”庄华退后一步,拱手,“告辞。”
然后庄华就走了,徒留程围和程隽一丑一俊在原地风中凌乱。
半晌,程隽炸了毛一样吼了一句:“他敢摸我脸!!!”像被摸过的地方粘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扯着袖子使劲蹭,结果因为脸上还有伤,龇牙咧嘴的痛成一团。
程围忍俊不禁的别开脸,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恢复了恭谨之色,道:“公子,家主还在等你回去。”
家主,说的就是程家长女,程隽的姐姐程葳蕤。
程隽脸色沉了下来,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说:“走吧。”
庄华留下管家在牙行继续挑人,自己带着青繁回到家,依旧一副不温不火不理人的态度,让青繁急得不行,围着庄华转来转去,就是得不到庄华一个正眼。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青繁少女红肿着哭过的眼睛,来到庄华的书房,站在庄华的面前,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不应该出手打人。”说完就咬紧了嘴唇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庄华放下书简,抬头看着站在面前低着头的青繁,问:“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对手不是程隽那样不通武艺的人,而是一个高手,你会怎么样?”
青繁没吱声,只是手里缴紧了衣角。
“如果对方带的人不止十几人,而是三十几人,四十几人,甚至更多,你会怎么样?”
庄华的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淡淡的关心,青繁的肩膀抖了一下。
“如果我的身份不是一个士人,没有能力抗衡程隽的家世,你会怎么样?”
青繁的眼泪“扑扑”的落在地上,哭着说:“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哥哥……”
庄华站起身来来到青繁面前,从怀里拿出汗巾,递给青繁,“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不想你因为莽撞而受到伤害……”青繁接过汗巾擦了擦眼泪,眼睛红通通的看着庄华,看的庄华又是一阵不忍,叹息道:“把你带来寥庆,我就已经后悔了,不该让你和我一起置身险境,你要是出了意外,我……真的就十恶不赦了。”
青繁抽噎着说:“没、没有,是我、我偏要、偏、偏要、和你来、来的。”
庄华伸手抚了抚青繁的发顶,“不过见义勇为并不是错事。”
青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今天庄华一个下午的漠视让她的心里不安极了,像是随时都会抛弃她一样,让她惊慌失措,刚才又听到庄华一连串直指症结的问题,让她既窝心又难过,现在一句夸奖就像乌云缝隙里露出来的一束阳光,照亮了她的阴霾。
庄华看到青繁笑了,也松了一口气,她真的不擅长哄女孩子啊。
但这件事情还没完。
第二天早晨,庄华还在洗漱,下人就急急忙忙跑进来,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但脸上的表情让庄华看着都替他着急,等他终于说出一个完整的词“门口”的时候,庄华已经洗漱完毕往大门口走去。
“很好很好……”庄华看着门前好大一滩狗血都漫到大街上去了,自言自语地说着。
“公子,这……怎么办?”年过四旬的管家忧心重重的问道,狗血这种驱邪之物被人泼在门口,就是明晃晃的侮辱人,他偷偷的打量这位新主人,猜测“他”会怎么做。
庄华淡淡的看着,“用水冲掉就好。”然后皱了皱眉,说:“家中有邪祟作怪……管家,你找人驱驱邪。”
管家一时没明白庄华的话,“啊?”
庄华严肃的看着管家,说:“家中有邪祟作怪,你去找人驱邪。”
“可是……”
“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明白吗?”庄华打断了了管家的话,*的说道。
管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道反正公子发话了,他也没必要反驳,然后就去吩咐找人了。
因为这一片属于富人住宅区了,所以也没什么人围观,华府门前的狗血都冲干净了也没什么人看到。
庄华站在院子里看着花园墙角里的一株梅花,对身旁的青繁说:“今晚带你捉鬼,来不来?”
青繁眼睛亮亮的,点头点得像小鸡吃米一样,“去!当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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