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
楚晏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说你就还是一根筋呢。也罢了,你这样本官反而习惯了,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变得聪明了,可能本官还不适应了呢。”
影不置一词,耸了耸肩,“大人,您就明说了吧,属下也不擅于变得聪明。”
楚晏凉凉的白了他一眼,“不就缺少一个引起祁川事端的*么,咱们手上那么多的,随便一件事情捅上去,就会有人来查的。”
“大人,属下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大人,我们先前不是已经查清楚了,祁川的那个司马大人,十有八九跟西域边陲那边的那位贵人有联系,相较于咱们去揭发,让他们自己暴露岂不是更好?”
楚晏闻言勾了勾唇角,欣慰的看着影,才说:“总归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若非你的提醒,好好的一个局就浪费了。”
“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先不急。”楚晏摇摇手打断了他,影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这件事情要做单靠我们还是不行,得需要人手帮助才可以。算算日子,现在正在为密阳死士发愁的子悠大人,应该快到孟阳来了,派人暗中盯着,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本官。”
“是,大人。”
崇阳殿内,烛火已差不多尽数熄灭,单单只剩下龙椅旁的,还有几支烛火,依然在摇曳。
“皇上,月已至中天。时辰已经不早,明日还有早朝,该歇息了。”犴司从殿外进来,看到景阳帝依然还在忙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景阳帝并未接话,反而更是出神的凝视着手中的画卷,伸出手来仔仔细细的在画卷之上摩挲着。像是在鉴定古玩艺术品一样。
“皇上,您又在看这幅画了?”犴司上前来,立于景阳帝的一旁。景阳帝也没有刻意遮掩住,像是故意让犴司看到一样,那幅画就那样赤果果的展示在犴司的跟前。
犴司淡淡的扫过两眼,触目所及满页的红,堪堪的撇过了头。这画虽然画得好,终归还是觉得不吉利了一些,那红色如火似血,妖冶又诱人。
犴司叹了一口气,自知就算自己再说下去,皇上也不一定会听他所言,就去休息。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崇阳宫的这番景象,无数次入夜以后,皇上就盯着这幅画出神,像是失了心魂一样。
犴司再次看向那幅画去,往日里景阳帝护的紧,从未让他有这个机会,可以“一睹其芳容”。
整幅画目之所及,皆为红色。画中的女子一身红衣,似西域风情又似蛮夷,与那背景几乎融为了一体,泼墨的长发是整幅画中唯一浓墨重彩的一笔。女子眉眼间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的样子,实乃人间少有。
“犴司,你觉得这幅场景熟悉么?”景阳帝未看他,仍旧只是静静地盯着画卷,任由犴司在画上打量着,许久之后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了。
闻言犴司应了一声,本觉得只是妖冶而已,闻言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景阳帝手中的画卷,不知觉的就出了神。
“怎么,你也被其迷惑了不成?”景阳帝嗤笑道,歪着头看着犴司愣神的样子,好笑的说了一句。顿时将犴司的整个心思全部都拉了出来。
犴司自知失态,他只是太吃惊了而已,颤颤巍巍的应道:“奴才,女才只是觉得眼前这幅画所描绘的场景十分的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一般,所以一时间就出了神。”
“呵呵,朕自是知道的,你无需紧张。”景阳帝转过头,双手拉着画卷两边,将其慢慢合上在再次张开,“若是说熟悉,你可以好好看看,这里到底是哪里。”
听景阳帝的话,这里分明是他熟悉的一个地方,犴司不敢不听命,旋即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订在了那幅画上。
越看越觉得奇怪,最后更是难以置信,犴司惊呼出声:“皇上,这里面画的背景不……不就是凤吟宫嘛!”
犴司的震惊在景阳帝的意料之中,他未曾关心犴司究竟会如何想,只是静静的摩挲着画里女子的面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凤与龙俱离,鹤也已西去,单单只剩下这幅画,既像是在缅怀,又好似是在纪念。”
“皇上可是想……着凤吟宫了?”犴司的“想去”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瞬间再次意识到了眼前人的身份,霎那间就改了话来。
“呵呵,你怎么会这么说?”景阳帝扭头看着一直低着头,自从看到这幅画以后就有些战战兢兢的犴司,好笑的问道。
犴司从景阳帝放松的表情,以及他说的话的青絮判断出景阳帝此时并没有生气,所以他说的话也就大胆了许多,“奴才只是觉得皇上看着这个与凤吟宫如此相像的画卷,还能看上这么久,想必是念着这些年寂寥无人的凤吟宫了。”
“记着又如何,不记着又如何?凤吟宫冷落了这么些年,早已经是繁华不复,人去楼空的了。只不过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想到当初门庭若市的凤吟宫,如今也单单只剩下那稀稀落落、久无人探访的幽深宫城。心里就难免唏嘘不已。”
凤吟宫原主人是大荆仁帝贵妃苏落,虽然沁贵妃自始至终都不曾被加封为皇后,可是在后宫内尊荣确实不低的。沁贵妃受景仁帝专宠多年,更有最受宠的皇七公主傍身。以至于每到佳节,苏贵妃的凤吟宫竟比最初的朝凤殿都要热闹上几分。
只不过正如景阳帝所说“繁华不复,人去楼空”,当年的辉煌早已经觅不得踪影,静寂寥落的深宫宫墙,早已经寻不得最初的模样。
犴司噤了声,目光惊讶的盯着画卷上的女子,心中的震惊更甚,还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皇上,您是不是……”
只不过犴司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景阳帝打断,景阳帝将画卷放在眼前的书案上,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犴司,你说这凄清冷寂的深宫内苑到底是有什么好,能使得千万年来,无数的人都在觊觎这个至尊之位,为其争得头破血流。”景阳帝敲打着眼前的书案,语气尤其的愤怒,“为了坐上这个位置,多少的人罔顾人命,大开杀戒。黎民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兄弟姊妹间,更是勾心斗角。胜者为王,败者就为寇,难不成这皇位就单单是凭拳头可以争来夺取的么?难道……”
景阳帝的话没有说完,后面的一句他始终都未曾真正的说出口,满腹牢骚的景阳帝,犴司还是真的很少见到。
犴司顿了顿,看着景阳帝不怎么好的脸色,说,“皇上何出此言,如今皇上大统,大荆已经数年风调雨顺,万民受之福泽……”
“如今就连你,朕也不能听一句实话了么?”景阳帝凄凉叹道,看着画卷中的女子,将其卷了起来放入黑匣子内,“明日就是二月初八了,它曾带给了朕无限的期待与欢悦。而今……”
“皇上,您……”
景阳帝靠在龙椅上,伸出手来揉了揉烧疼的额头,唠家常一般的说道,“她该过二十一岁的生辰了,这么些年战战兢兢,就连偷偷的去看她一次都尚且不能。”
“皇上,您可是在想着沁阳殿下了。”犴司比景阳帝大上几岁,也可以说是看着沁阳他们长大的,见惯了各种情绪的景阳帝,像是现在这样无限悲凉与感慨的他,犴司还真的是未曾接触过。
“呵呵,朕夺去了本该属于他们姐弟两个的位置,享受了他们应该有的尊荣,若是朕真的去见了沁阳,想必她会恨不得让朕去死吧。”景阳帝忽而变换了表情,脸上的悲凉之意,由一抹讥诮所代替,他在笑,可是笑容却不达眼底。
犴司叹息着,他不能说到底是谁对谁错,可是追根究底,自从皇上登基以来,质疑声就不曾断过。虽然甚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及,可是泱泱大国,众口难调,难免会有几个爱惹是生非之人,提起那不该提及之事。
“皇上,您该歇息了,若是老是这样忧思过度,对您的身体也不好。”犴司决定不对皇上的提问发表看法,皇上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是绝对正确的。
可是景阳帝却没有就此收住的打算,反而继续问道:“犴司,你说今年,朕要不要去看一看她。毕竟兄妹一场。”
犴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景阳帝的话。景阳帝所说之事暗含的意思,他跟了他这么久,又怎么会不明白、不清楚。只不过虽然他会理解几分,但是景阳帝毕竟是君,沁阳殿下又是按律无陵墓无牌位的,想要去看一看她,皇上又该如何?
没等犴司想到应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听到景阳帝再次开了口,又是像在自言自语一样,“朕想,应该是要去看一看她的,朕这个位置,来的理所应当,朕不欠她的,也就不用对她有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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