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饮了几杯酒水觉得有些发闷,白术无意看了我一眼差点笑出声来,“苏二姑娘,你这脸怎么酡红成这样了啊?”
我嗯着问道,“是么?估计是酒喝得多了,我出去转转。”
起身时我摸了一把脸,一时烫得手往回缩了一缩,白术轻声一笑,“用不用我陪你?只是外面上月还是要一个人,清静些。”
我莞尔道,“姐看好阿留,我一个人吹吹风,待会就回来了。”
我傍着墙角一路往后门边上走,刚独自出了门,便听见后头有脚步声,我笑了笑便回头过去道,“不是说了一个人清静些,怎的还跟着我出来了?”
身后的脚步声音停了片刻,我心里蓦地突突跳了下,微微侧首回眸看了一眼,额角抽着连忙回身往前,作势就要走。
却是那人把手中的扇子霍地一展呼呼摇了摇,“苏大人可是越来越美了,方才那一回眸,比月下仙子还要来得动人些。”
我不好再走,索性站定了没回头道,“王爷说笑,您这大凉天地还摇扇子,冷也不冷?”
他嗤地笑出来,“牙尖嘴利的丫头,你若再说几句,王爷我当真就忍不住要了你了。”
我眉心直跳,“王爷这话倒是敢说,如此粗鄙之言我还真不信是出自王爷之口。”
他哈哈仰面一笑,正要说话的当口我低眉匆匆就要往他身边过去,他却是哎了一声把话头一扬道,“这是做什么,好好说着话呢,走什么走。”
我的心急急跳了跳,咬牙道,“王爷先放手,让别人瞧见了恐怕有损您的声誉。”
他眉头一挑,逼近了来看我的脸,却是不说话。
这后院有个小池塘,我听见池边草丛边鸣秋的蟋蟀细碎叫了几声,神色一动就要挣开他,他斜唇道,“上次你就是跳了水才逃出我手掌心的,你以为本王傻?别乱动,好好站着。”
我被他这话一哽,扭头去看其他地方,他倒是胆子大,一把拉起我就往门口走,嘴里还道,“我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陆景候现在也算得上你半个主子,你现在同我一起去,我和他说说,他肯定得同意。”
“王爷您是缺心眼儿吧,”我站着不肯让他拉着走,高声道,“且不说我现在身份不同于往日,单凭你是个叛国小王爷,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在我面前说这些个吧王爷?”
他面色一沉,似乎眼见着就要发作,却是远处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王爷好雅兴,屋里正有将领要为您敬酒,您倒还得了空闲邀约佳人。”
我朝远处那人看去,他神色冰凉似浸了万年的寒霜,目光淬了毒一般正定定看着林重恩拽了我的手腕道,“苏苏,阿留正在寻你,你先进去。”
我知道他在为我解围,忙朝林重恩看了道,“王爷,今儿是个特别日子,您别把这喜庆都给搅和了。”
林重恩额上突地有青筋暴起跳了几下,面色犹在月色之下更显铁青,我乐呵呵一笑,“王爷,您到底是放手不放?”
陆景候也是面色不善地朝我走过来,林重恩见状咬了咬牙,朝我凉凉看了一眼,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与我说话,我忙得将身一转,准备越过他身去进屋。
却是陆景候往我袖中暗自塞了一样东西,我心里砰砰地跳动了一下,走到回廊下见了四处无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那物事拿到眼前细细地看了,是他留的一纸字条。
“今夜赏秋月,勿遗此生很。”
我愣愣将那纸条掐着立在檐下半晌,身后有人将我肩膀一拍道,“好你个苏二,担心死我了。”
叫我苏二的,这世间肯定只有白术了,我忙手忙脚将手里的东西往兜里一塞,回过去看她,“我吹风吹得差不多了,这便进去。”
她却是眼尖,瞥过来道,“你方才藏着的是什么。”
我拿手比在嘴边嘘了一声,“我悄悄折了陆景候的一朵木芙蓉,你千万别让旁人知道了,这样多不好。”
她跳了跳脚,嘿了一声,“你好端端地折花干什么,今儿乞巧,你折了花会得罪花神的,你便是再喜欢木芙蓉,也不能……”
我见她双唇一闭神色有异,顺着她视线回头看去,陆景候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五步远之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白术连忙拉我进屋,凑在我身边状似无意地小声道,“他何时出去的,有没有为难你?”
我遮遮掩掩道,“没有为难我,我折他种的木芙蓉那会,应是没被他看见。”
白术把我额头一戳,“就这点出息,谁会在乎那点花?我是在问你他有没有与你碰面!”
身后脚步逐渐响了起来,我忙忙将白术拉进去往筵席堆里一扎,没敢再作声。
阿留坐在高背椅上端端正正得像个年画里的招财童子,我过去抱着他喜滋滋一亲,“饿了就吃些东西,要是想睡觉了咱们就回去。”
他摇摇头,“这里太吵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罢。”
我与白术对视了一眼,忽而一道锐利的视线投射至此处激得我浑身寒毛直竖,厅内的灯烛照得彤彤似白日,也照得我心里如明镜一般亮堂。
阿留悄悄扯了我衣角小声道,“那女人怎么老朝这边看,看得人心慌。”
我咳了一声,“只怕是瞧着阿留太标致,想抢过去当小书僮罢。”
“就是你今儿早上与我说的戏文里的小书僮?”
“对的,”我又咳了一声,“做普通人的小书僮都还好,只是唯独不可做这种毒妇的小书僮,否则你整日都会挨骂挨打,实在是让人心酸。”
阿留的嘴抿得紧紧,白术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个为娘的怎么说话,尽吓唬小孩子,阿留不怕,姨母这就带你回去。”
她果真将阿留抱起来,走了几步又回眸看向仍杵在原地进退两难的我,“你先在这里解决干净你自己的事情,我知道陆景候和你的事还没完。”
我尴尬一笑,笑我自己的犹豫不决软骨头,也笑陆景候那厮做事不按常理。
终归只是想着,白术也没有多逗留,只说了句,“提防李见微。”随即抬脚便走了。
满厅的觥筹交错让我恍然觉得自己身在一场太平盛世当中,没有愁苦没有两军的交战,像是京中不知愁的富贵人家,歌舞升平日日作乐。
陆景候早已回到坐席之上,身边是李见微满面得体微笑地环视大家,俨然已是作好了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准备。
袖子里的那张小纸条一时不经意滚到我手里,被我手心濡湿得汗津津的,我紧紧捏着,心里急急跳过一阵又一阵,再后来终于又静了下来。
我算个什么呢?
陆景候给了我一张纸条相约,我便像个痴傻之人一般果真候在了这里。
是来看他与李见微情深意浓的,还是让自己当作一个笑话般让旁人指指点点的。
我回过神来对上四周那些对我意味深长的目光,突然有些无地自容,他们定是知道我此时的处境,所以才来……
我霍地站起身急急转面朝门外走,外面的月色正浓,却是已有寒露之气了。
正是初秋之时,那一轮弯月清辉不减,我匆匆走在斑驳的树影里,几乎要被夜色吞没,我埋首几步往前,却有人在身后抓牢了我手腕道,“苏苏!”
他将我猛地扯回来抱入怀中,我发了狠死命地踢他咬他,他僵了一瞬后加大了力度,生出臂力来蛮横地将我牢牢抱住令我动弹不得。
远处此起彼伏传来寻他的呼喊,我咬着牙要挣开他,他怕我出声引来他们,俯身便吻了下来。
似乎有极久。
极久没有这样绵长的吻了。
下巴被他捏着抬起,被迫靠近他冰凉却湿润的唇,我的腰被他另一只手扣着紧紧贴着他动弹不得,我并不情愿,想要将脸往右偏去,他却是微微斜了唇,准确地寻到位置深深地吻了下来。
这一场毫无任何情欲的吻被李见微的一句话生生打断,正是陆景候的舌尖舔过我的唇际之时,我听见她站在不远处冷冷道,“好一对偷会的苦鸳鸯。”
我终是攒足了力气将陆景候一把推开,李见微的气势不减,我无意闹出笑话来,只想着快些离开,可陆景候又是执起我的手道,“李见微,我与你承诺的事情我会完成,你答允的事情,你也莫要忘了。”
李见微眼底凉薄渐起,定定盯着我看了半晌后又是突兀一笑,“苏木雪,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我有些茫然不知作何感想。
她羡慕我的,我羡慕她的,她的身家太好我及不上,只能将陆景候拱手相让,可她留不住陆景候的心,要来忌恨我,只是我也并不知陆景候到底是何心思,到底他,这般的一波三折地对我,是何心思。
七夕节的月色似乎比往日都要朦胧些,我今日好似一直在看这月亮,看得我都要融进了这月色里,永远都不要出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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